学堂（2/2）

台下众人，皆露出一点讶异之色。母神为广天星河之象征。天地是世上最宽广之物，可她却把心置于夏虫之小，感于衰微与毫厘。

川绫只在疏离的幻境里见过父神母神。她隐隐记得九重阶上，那两个白衣白冠的身影。而这一刻，听了母神字的含义，川绫觉得两人的面庞又明晰了一点。川绫想听更多他们的事。

布依继续说：“旧神以凛，乃武神翘楚，生杀而亡。以凛是他诞生时便带着的称谓，而不是他的号。还有旧神无名无姓无字无号，甚至没有完整的形体，未生即死。”

川绫知道，布依说的是脱身于鸣女的那半位旧神。

一个扎着两只辫子的女孩子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抬到半中，又收了回去。

布依看见，便问她。女孩子斟酌了良久，问道：“雾语殿下，父神和母神，是相爱的吗？”

两位神，被冠以了父神与母神之名，站在相对的位置上，那么毫无疑问他们是天宫中最举足轻重、润泽众生的两个人。然而，若是考虑上两性的属性，那么便很自然地会好奇他们眼中的彼此又是什么样子。

“我并不知道。”布依坦白以对。上古划过，总是这样寥寥几笔。没有过程，没有结果的未知，总是满屏满片。

“其他的故事，我倒可以讲一点。”布依说着，便讲了父神平大荒和母神占星测世的几件事。

离开学堂的时候，天色渐晚。黄昏迷离，红日斜斜挂在竹林边，把一首清歌演成了一支醉梦曲。布依在整理书籍，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一直长进川绫心里。

很多时候，不需要动魄惊心，也没有海誓山盟，却有一个简单的点，很容易触动人心。把所有好的不好的，喜的悲的，都一起聚到心尖上。情浓了，话语便自然脱口而出。

川绫和布依并肩走着。小仙们都散去了。静谧的林间道上只有两人。布依跟川绫聊父神、母神的故事，川绫却意外地没有听进去。

她心里的感情似乎满地要溢出来了。

川绫从前在人间读话本子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主动向人表白。川绫觉得自己虽然有点小小的嚣张顽劣，但在感情这件事上，其实不乏保守的一面。她很难想象自己主动去示好，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喜欢的往往也是如玉的谦谦君子，对方想来也很难主动向她示好。她把自己套在这个暗恋圈里，始终没想出破环而出的路子。

可她跟布依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想起过这些话本子。她的举动自然生发，没有理智出场的余地，也没有想着其他事情的闲心。

在学堂，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天地里。川绫的心怦怦直跳。她一边催促着自己，生怕错过这个机景；而另一边又游移着、拖延着。两种情绪都愈来愈强，涨势却旗鼓相当。剧烈的情绪和着夕阳染红了她整个脸颊。

布依似乎感觉出了她的一点点反常，停下来，看进她眼里。

“怎么了？”

内心的争斗焦灼到了嗓子眼，最终还是分出了高下。川绫抬起低下的头，对上布依的目光：“我，喜——”

“雾语殿下！川绫！”喊声盖过了川绫刚出口的句子，川绫刚忙收回了下半句。

川绫感觉自己的脸红透了。

而曲门入口处，随着声音出现的，还有一个踉跄身影。布依一瞧，正是井仪君。

井仪似乎是冲进曲门的。他稳住身形，深吸了一口气，曲身作揖。

这学堂之境，似乎有种魔力，连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井仪君都被感染了，自觉遵起了所有繁文缛节。布依回了礼，问道：“井仪君怎么来了学堂？”

井仪摸了摸紧束着的头发：“噢。我就随便逛逛。不知怎么就来了学堂。”

说完，他又四处打量了一圈。见学堂里静无人声，又追问道：“我近来得了一些仙酿，正想送去给雾语君尝一尝！”

川绫问道：“怎么没我的份？”

井仪白了川绫一眼：“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

川绫立刻反驳：“谁是小孩子！你如今修为还不如我呢！”

井仪：“我不如你？我……”

井仪正要下意识地反驳，理智却告诉他川绫说得没错。川绫得上古神力、修为大进的事，他是知道的。他一下子反驳不了，语无伦次起来：“美酒赠英雄，不、不赠女子。”

川绫笑了：“你这么说，可是得罪了千古来的所有女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