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2)
之后,卫泽拖着腿,按部就班地给卫保凡下葬,好像就这么恢复如常了。
可刘金花总觉得不对劲,有一次半夜,她抱着一床被子推开卫泽的卧室,一开灯看见小孩子缩在墙角,一个人孤伶伶地瞪着眼不睡觉,刘金花眼泪当时就掉下来了。
“睡不着”这件事没法打没法骂,除了拍晕,旁人只能干着急,卫泽口头跟刘金花保证得信誓旦旦:“好,姥姥,我知道了,我今天就好好睡。”黑眼圈却不见褪,整个人形销骨立地瘦下去。
冬天的风脆生生地往身上钻,往院里站十分钟就能体验一顿肌肤之亲的掌掴,卫泽骇人的下颌骨从皮下越演越烈,眼看能把脸上的风劈成两半,“妈,你看土狗是不是又瘦了?”刘金花冲病床上的牛犁花搪塞几句,提着饭盒,六神无主地走回巷子,拉着隔壁的范小杏和李鄂,咬牙一商量,
于是,李柳一征得家长的允许,提着本骗小孩的童话书,每天等他回家,哄失眠的卫泽睡觉。
“说你们学校的事似乎有点不合适吧,”
“讲题或着给小泽念念报纸,天下大事来……唉,算了,恐怕柳柳就先睡着了。”
“要不给小狗唱段戏?哎呀,可以朗诵打油诗呀……”
几个大人围着钢炉烤手,嘴里小心翼翼得出馊主意。
李柳一不置一词地听完,礼貌地点点头,然后,跑屋写作业,眼巴巴地守着卫泽愁了好几天,总算想起他小时候的爱好:童话书。
卫泽小朋友曾经对童话公主相当痴迷,令亲妈发指,牛梨花为哄他睡觉,总要给“土狗小王子”搜肠刮肚地凑十个公主,渐渐地,卫泽十岁那年终于开窍地学会“顾及颜面”四个字,有头有脸地戒掉这个爱好,而此时,他妈已经炉火纯青地练就,短短“三句话”讲完一条相遇、相知再相结婚的故事链。
天气干燥晴朗,李柳一说干就干地想起这出,立刻刮进杂物间,翻箱倒柜地开柜子、大木箱和家电纸板,吃了一下午的陈年积灰,好好的旧物被拆迁成一地杂碎的废品站,她终于从犄角旮旯的铁皮盒,“找到啦!功夫不负我!”揪出一捆纸张泛黄的“古董”。
一开始李柳一还担心今时风水不同往日,如今这样的低龄儿童读物,会被智商高阶的卫泽同学嫌弃地无地自容。
可李柳一拿着书试着给卫泽念完《白雪公主》,发现自己纯属想多了……
卫泽在外人面前十分遵循并渐渐适应成人世界的规矩;守着姥姥和牛梨花的时候,吃喝睡觉,假装什么都会过去;当着学生的面就扮起“三好五美”的榜样。
却唯独只对李柳一一言不发。
她的童话故事应付卫泽的睡眠算得上有模有样,卫泽每天坐在李柳一触手可及的手边,等她讲完,再听到“晚安”,就沉默着乖乖去睡觉,梦中依旧没什么好东西,至少没再继续瘦得天怒人怨。
除此之外,李柳一问个话,不小心说错故事的开头,或者她半夜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弄丢小矮人的斧子……卫泽一概不答。
他孤独的、不肯死得彻头彻尾的任性,在李柳一这儿不分青红皂白、不顾虑得淋漓尽致,露出内部崩坏、溃烂的真面目。
“……小红帽和她的外婆、再带着卫泽小朋友,幸福得生活下去。”李柳一念完标准结局,起身越过卫泽,拉开床头小灯。
她关上桌边那一盏,看了看卫泽,怀疑他能不能听懂都是个问题,从兜里摸出颗喉糖,走到卫泽膝盖前,弯下腰,拨开递到他嘴边:“狗狗,张嘴。”
灯光转成黄昏的颜色,李柳一伸出去的手晾得微微发凉,卫泽没像平时那样听话地吞掉,再循着程序刷牙、洗漱。
“一一,”他在床边像被抽干神魂,声音嘶哑得如同钝器,消磨着一身锈迹斑斑的伤痕,总算开口对李柳一说,“你,别管我。”
“好。”李柳一痛痛快快地答应,从卫泽低头不语的视线中移开脚。
她利落地直起身,捏了捏手里的塑料糖纸,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把糖丢进嘴,跟哄小孩似的,含混地说:“我不管。”
一边说一边将手掌搭上卫泽的肩膀,顺着他肩背单薄的线条,自两条胳膊扒下外套,轻轻一甩手,帽兜难分难舍地套着椅背厮打了好几圈。
李柳一皱起眉,犹豫了一下,趁椅子脚和身上的不速之客消停下来,扯过床脚的棉被,“嘭”地一声。
被子带着一点“簌簌”的风落在卫泽身上,李柳一小心翼翼地把他裹成一团,被角围着下巴打了个霸气的蝴蝶结 ,卫泽反应不及,撩起薄如蝉翼的眼皮。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