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电视旁边的墙上钉着一面年代十足的圆镜,缝隙间夹了张牛梨花孕期六个月的照片,她初为人母,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两手搭着诺大的肚子,笑得一脸憧憬。
她当年怀的双子,胎位不正碰上难产,产后身体又没调理好,和卫保凡实在照顾不过来,只好无奈地把其中一个暂时交到刘金花手边。
卫泽是六岁从乡下接回来的,必须要上小学,可小孩声嘶力竭地哭了一路,扒着门死活不进,到了新家整天不说话,开口就是:“想回家、想姥姥、”
隔壁同岁的李六一,掰着指头数了好几遍,还是比卫泽弟弟小四个月,可她五指一拢,扎着两条小辫每天挂一个玩具手机,像个金牌推销去烦卫泽:“我也认识你姥姥的,她托梦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你好好吃饭、好好跟我玩。”
慢慢地能让李柳一掐一会儿脸,可卫泽还是不让她拉手,六一就把脖上的钥匙绳拴到卫泽的脖子,像牵狗一样拽着他:“这是我爸爸给我做的秋千,姥姥最近不打电话了,都是听秋千唱歌。”
等卫泽小朋友皱着脸终于被拽到孩子一箩筐的沙子堆,一张嘴非要扮“姥姥”,玩过家家的小孩听了纷纷傻眼,李柳一和卫海就轮流给他当“姥爷”。
然后,卫泽跟李柳一牵手打闹笑得抿起嘴,喊她一一,和她做同桌、成了她的“男保姆”又对她说“我喜欢你”……
李柳一对养成卫泽弟弟这件事,来得莫名其妙,但也不耽搁她享受一回当大姐头的荣耀。
可惜看弟弟长大不如养只乌鸦,不见跪倒帮着写作业,几个字就戳穿姐姐弱不禁风的底线。
李柳一拿抱枕支着下巴忍了一下,电视里的小娘子哭得索然无味,她偏过一点头,卫泽眼下那一小片乌青扎眼得厉害,看一眼就像被人扒开眼皮往里砸石头,李柳一疼得感同身受,她双膝跪着,把自己搬到卫泽手边,给丑鸳鸯腾了个地。
这次,李柳一递给卫泽一截肩膀,轻轻把他垫在沙发靠背的脑袋挪到自己肩上:“我也最累。”
“狗狗,你脸还挺暖手,”李柳一挺胸抬头地当靠枕,露出的手腕内侧碰到卫泽垂下的手背,感觉……还挺烫,电视涌出小娘子发人深省的质问,半分钟后,李柳一像一只坏掉的发条,不合规矩地弹起来,脸色难看,“卫泽?!你发烧了!”
卫泽天旋地转地迷糊了一会,隐约感觉身边的人要走,不管不顾地耗干力气,抬手一把箍住李柳一的腰:“一一你别走,我抱一会儿……”他把脸贴在李柳一让阳光晒过的衣物上,听见她“叔叔阿姨”的嚷嚷,卫泽开始耳鸣,不耐烦地收胳膊,“嗯……难受,一一别,别怕……妈,我妈我爸,让他们打死我。”
李柳一:“……”
她只好万般无奈地抬起卫泽的脸,光线晦暗,卫泽仿佛劈开千钧雷霆的重围,才睁开一条缝,疲惫的血丝翻涌必现,他在劫后余生的光里,看到他的“小姥爷”、他的“推销姐姐”,年幼不安的慰藉和少年时代最刻骨的爱。
李柳一拿干裂的嘴唇飞快碰了一下他的。
“我不走、不怕、我替你挨打,”她伸手盖上卫泽的眼睛,摸了一手滚烫的眼皮,快急疯了,“狗狗我去找体温计……你听话卫泽!先松手好不好……梨花姨放哪了来着?!”
“什么时候开始烧的?吃饭还看着没事啊……怎么难受了也不说?卫泽,你是笨蛋吗!你还有脸笑?”
“我们狗狗最乖了是不是?那……要不要喝水?不让你打针,噢、那个,我不走,我去给你拿你爱的小槐花,想吃吧……”
李柳一被卫泽牢牢抱住,膝盖抵着他的小腿,几乎要贴在他身上。
这位病号十分难缠,不管李柳一说什么、怎么哄,卫泽要么抬起脸摇头,要么就耳鸣听不见,总之不让李柳一走。
“啊……”顶上的灯泡亮得精神焕发,李柳一把手指贴着卫泽的眼皮给他挡光,气息破成一块块无以复加的心疼,病急乱投医得低下头,对着他的眼睛吹了吹,试着往后退,“眼睛都红了……狗狗啊!你……”
卫泽就眯起烧得通红的眼睛,两只手死死扣在李柳一腰上,嬉皮笑脸地:“我就不……”
说着,他埋下脸,灼热的呼吸轻而易举地钻进李柳一的外套,她被烫得心慌难挨,嘴快咬烂了。
卫泽心不在焉地听李柳一说的好话和情话,反正没心没肺也分不出真假,索性搂着她探出眼,抽空给屏上霸占李柳一的小娘子飞了个挑衅的挑眉,可惜飞到半路,病号表情失控,最后,不偏不倚地摔成一张垂死挣扎的鬼脸。
生病最易煽动一些平时躲在暗处、蒙了尘的脆弱,卫泽正儿八经的心神大概只剩藏在最深处的几个__“她喜欢我”、“她需要我”还是“她可怜我”来回别扭,可是不管哪个,在他这儿全烧成至死不休不饶的强烈,卫泽对着那堆破破烂烂的电视剧分了一点心:“一一是我的。”
李柳一走投无路得撑着卫泽的肩膀,什么见鬼的电视、客厅早忘成无足轻重的摆设,她突然有点……想哭,可搂着病人总不能太放肆,情急间,竟然把卫泽立的约法三十章扯出来。
“……除了卫泽,李柳一不许轻信任何男同学的身高。”
李柳一从头到尾给他背了一遍,最后几个字没忍住,哭腔漏网之鱼一般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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