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三（1/2）
林黛玉的生日在二月十二日, 往年沈时昀都要给她庆祝一番, 但今年会试刚好在初九开始, 她生日时正好他在考试，不能和她同贺了。若往年还罢, 今年他们互通心意，很有纪念意义，沈时昀便打算提前给她过了生日。
沈时昀在初八这日将林黛玉约在了那座三进小院子里，早已给她准备好了生日礼物, 不打算邀请别人，只两人一起庆祝生日。
但林黛玉并不是很高兴。
在前一日，她出门时偶遇了王洇，她此时已是四皇子府的侍妾，换了妇人装束, 眉宇间的骄傲散去不少, 似乎有些疲惫。
她见了林黛玉，又想起自己的命运正是因这人坎坷不平，于是讽道：“当日沈时昀为了你，连一点名分都不肯给我，我还以为他对你用情很深呢, 其实也不过如此。”
林黛玉本不欲理她, 闻言，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洇笑的幸灾乐祸：“你还被蒙在鼓里呢？我告诉你吧, 那位有名的花魁名妓冷小涵姑娘与沈时昀的风流佳话已经传遍京师了, 听说冷小涵还特意为他自赎, 扫榻只为等沈郎呢。”
林黛玉面色不变，这一听就是假消息。
王洇嫉恨道：“你等着吧，他对你也并不是那么真心，早晚抛弃你。”
林黛玉虽说不信，但到底在心里留下一点痕迹，回去后特意叫一个小厮，没想到王洇这回说的竟然是真的。
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还编出了一段沈时昀英雄救美，冷小涵以身相许的故事，竟然还出了话本子！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一定和那位花魁认识，否则人家不可能将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凑成一对。他若是没有去那种地方，怎么会认识花魁姑娘呢。
即便是理智拼命的告诉自己，那只是个风尘女子，根本碍不着她的地位，男子哪有不纳妾的，但林黛玉仍旧难过，胸口钝痛。或许是他曾经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信了，在他有可能食言时才那么难以接受。
她正打算找沈时昀问个清楚时，他便约了她，正好说个明白。
林黛玉应约来到小院，一进去便没看到人，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她是专门为质问他来的，也未叫紫鹃雪雁进来，自己一间屋一间屋找去，都没看到他。
最后顺着动静找去，发现他居然厨房里。她推门，先是闻到一股饭菜香气，看到沈时昀围着围裙，一个人站在案板前，那双只持笔握剑的修长手指中捏着一团面正在认真揉捏，灶上咕嘟咕嘟的炖着东西。
林黛玉一愣。
沈时昀听见动静，头也不回的道：“你先去玩会，再有一会儿饭便好了。”
她原本想见了人就问个明白的，看他这副样子，哪还问的出口，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跑到院子角落里的秋千上闷坐着。
沈时昀终于搞定了一桌子菜，叫小姑娘来吃饭，叫了几声她都没理，见院中各色花卉开的漂亮，干脆摆在了院子里。
最后，他将精心煮好的一碗长寿面端上来，颇有成就感的道：“今天给你提前过生日了，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但小姑娘很不给面子，用筷子挑起来吃了一口，便皱着眉放下了，桌上的菜也几乎没动。
他解释道：“这次是意外，你生日时我在考试，来不及给你庆祝，所以想提前过了。”
她别过头，不答。
沈时昀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那是只小小的檀木盒，他打开，里面黑丝绸做衬，簇拥着一枚小小的银色戒指，顶端的钻石切面在阳光下折射着璀璨光芒。
因为商人的营销策略，钻戒在后世几乎是求婚标配，沈时昀从前是不屑的，现在谈了恋爱，突然开始吃“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这套了，想起他还欠小姑娘一个正式的承诺，特意亲手制作了这枚戒指，在戒指内侧刻着他们姓名的英文缩写。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将戒指取出，道：“先前，母亲一直催我们的婚事，说要在殿试之后向你提亲，但我觉得我还差一个流程。我以前听说过一个说法，钻石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石头，所以人们常用它来代表坚贞的爱情，有点俗套，但我今日想借用它带给你承诺。”
“玉儿，今后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呵护你、爱你，我以平等的地位尊重你、爱护你，不论生老病死，此生只你一人。玉儿，你愿意嫁给我吗？若是愿意，请允许我将钻戒戴在你手上。”
若换个时间，这承诺真是诱人极了，但此刻林黛玉刚得知自己有可能被骗了，心内天人交战，在拒绝与答应之间徘徊不定。
她相信他会一直对她好，他们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让她深信不疑，但是万一呢？她能允许一个或者几个妾与自己分享丈夫吗？她迟疑。
沈时昀握住小姑娘纤细的指尖，缓缓为她戴上戒指。
林黛玉忽然将手抽走了。
沈时昀挑眉看她。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丢进他怀里，闷闷的说：“你骗我。”
沈时昀将册子粗略一翻，这就是一篇香艳俗气的，可怕的是男主名字跟他一模一样，女主叫冷小涵，他疑惑：“我骗你什么了？”
林黛玉支着耳朵等解释，见他还不懂，将人一推，擦着泪站起来就走，“你和冷姑娘的佳话都传遍大街小巷了，你还瞒着我，我不要嫁你了，我，我回苏州去。”
沈时昀拉住她，无奈道：“等等，我比窦娥还冤，什么冷姑娘？”他几乎不出门，被亲爹和先生拘在家里备战会试，再也不参加王公子的文会了，哪知道外头的小道消息。
林黛玉狐疑：“你不认得冷姑娘吗？没有英雄救花魁？”
沈时昀听到花魁两个字，才想起来，“呃……”
她瞪大眼：“果然有这回事！你这个混蛋！”眼泪顿时又开始啪嗒啪嗒的掉。
“你相信我，我可以解释！”沈时昀连忙将那天被王公子骗的事情讲了一遍，强调：“我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一下，根本不知道她叫冷小涵，当时她好像很害怕，我就顺手帮了一把，但是，就算对方是个乞丐我也会帮的，跟她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后来再也不敢去那种地方了，也没见过她。”
林黛玉止住泪，本就对那传言将信将疑，现在听他已解释便释怀了，仍然酸酸的说：“那冷姑娘据说才色双绝，还对你一往情深，你就没动心么？可太叫人家冷姑娘伤心了。”
沈时昀道：“我的心眼小的很，只住得下一个小姑娘，她爱哭又爱吃醋，我怎么敢叫她受一点委屈呢。”
她板起脸：“谁吃醋了，你爱和冷姑娘热姑娘的在一起都随你，我走就是了。”
他拉住假意要走的小姑娘，将钻戒取出，“没有任何姑娘，以后也不会有。好啦，小祖宗，别折磨我了，戴上它。”
林黛玉坏心的蜷缩起手指，让他不能得逞。
沈时昀挑眉：“不戴？”
“就不。”她将手背到身后。
他点点头，收了笑容，“好吧。”站起来假意要走。
林黛玉防备地瞧他。
突然，沈时昀猛地转身绕后，将手伸到小姑娘腋下，挠她的痒痒，林黛玉最致命的缺点就是怕痒痒，刚一被碰到腋下就开始大笑求饶：“哈哈哈好哥哥，饶了我，我错了……别，好痒啊哈哈哈……”
沈时昀趁小姑娘不注意，将戒指戴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不大不小刚刚好约束住她的指根。
林黛玉举起手看看戒指，她手指纤细白皙，钻戒晶莹剔透，与她相得益彰，她摸了摸钻石的棱角，很喜欢。
沈时昀冒昧且克制的在小姑娘唇角印下一吻，“不许摘下来。”
林黛玉这才记起两人距离前所未有的近，并且不是因为任何意外原因，他自身后光明正大地圈住她的腰肢，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像个登徒子一般轻薄她。
她红着脸挣扎：“你，你放开我。”
沈时昀轻笑了下，在她恼羞成怒的前一秒松开手。
林黛玉拢了拢头发，“我饿了。”
这时才二月，还是有些冷的，饭菜已经凉透了，那碗长寿面也坨掉不能吃了。
“这面是你亲手做的。”林黛玉惋惜：“都怪你。”
“恩，怪我。”沈时昀端起饭菜，“其他的热热还能吃，长寿面重新做好了，还有剩下的面呢。”
两人这顿饭注定不得安生，沈时昀热饭时突然来了属下告诉他一则消息：京城有人暗中贩卖会试考卷。
科考中徇私舞弊的事件每朝每代都有，即便是惩罚严厉，也从未彻底断绝过，甚至将作弊这件事发展出了不少花样。买卖试卷这类的事情也不能说罕见，问题是这份试卷到底是真是假，若是有人趁着大比圈钱还无妨，若是真的，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之所以沈时昀会重视此事，是因为这份试卷据说传播很广，有不少人言之凿凿的声称这乃是真卷，是从三皇子府的幕僚那里泄露出来的。谁都知道这届会试主考官乃是三皇子未来岳父，他能弄到试题可真不稀奇。
沈时昀倒吸一口凉气，哪怕三皇子是个弱智，他也不可能从岳丈手里偷会试试题，就算偷了也不会大肆张扬，若是被爆出来就完了，科考徇私舞弊案从来都是皇帝逆鳞，一旦发现就会有无数人人头落地。
他没想到，夺嫡之争那么早就开始了。
既然沈时昀这边都打听到了，朝廷那头自然也得知了，经过核对，礼部发现泄露出去的竟然是真试题。皇帝无比震怒，令刑部严查此案，首当其中自然就是主考官，至于三皇子，事情还没定论，暂时无事。
到底是什么人泄露了试题，谁都不好说，皇帝只得将会试延期，换掉了所有可能经手试卷的考官，换了主考官，命其重新出题，将会试延期了三日。
这件事朝廷捂的很紧，但也有风声泄露出去了，渐渐的，京城中传起流言，三皇子拉拢举子，只要入他门下，他便送一份会考试卷，保证能让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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