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1/2)
贾氏没劝成儿子, 反而是沈时昀将王洇劝的放弃了退婚, 当事人都不再追究了, 沈世嘉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但他仍是不肯松口让儿子回家, 怨他逼的王洇跑去皇子府做妾,他无法向九泉之下的好友交代。就算是皇子府的妾,那也是妾,身份见不得光, 这都是沈时昀造成的,王洇这辈子都被他毁了。
沈时昀觉得自己很冤枉,写了一封信阐明事实,但老头实在古板的很,觉得儿子不光背信弃义, 还恶意中伤死者, 差点又冲过来揍他一顿。
贾氏夹在父子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从中劝解,两个人哪个都一肚子主见,决定的事不肯听人的话,她亦是无可奈何。
她心里还有一桩心事, 既然儿子已经打定主意要娶外甥女了, 就该把婚事定下来,可是丈夫跟儿子关系不和, 连儿子都要不认了, 直言儿子配不上外甥女, 赌气说不答应这门亲。
她将心事说给儿子听,他更加不着急,理由是林黛玉年纪有点小,他也不大,再等两年也不迟。贾氏心力憔悴,哪里小了?外甥女都16了,谁家姑娘不是这时候嫁人的?到底哪里小了?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可再急也没用,贾氏只好催促儿子念书,等来年春闱后,那时丈夫也该消气了。儿子来年都20岁了,来年订婚的话,最快也要过半年才能成亲,真叫攒头疼。
沈时昀和林黛玉两人虽已情意相通,但毕竟还是未婚男女,不好住在一座宅子,等沈时昀稍好后,她便搬了出去。沈家她不好意思再去住的,一是两人关系暧昧,去他家住着似乎不妥;二是因为那日的事,不好意思见姨父姨母,因此又回去了梨香院。
在沈时昀养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三皇子水邕仍是不甘心,他颇觉自命不凡,可是却三番两次折在沈、林兄妹俩手里,让他颜面扫地。他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在人前装的大度,其实睚眦必报。
巧的是又到了选秀的时候,这次是当今即位以来第二次选秀,不光要充实后宫,年轻的几个皇子也后宅空虚,会一起挑选正妃和妾室,因此吸引了不少世家权臣。试问谁不想做未来皇帝的外戚,混个从龙之功呢。
这次选秀采选13-16岁之间的女子,分为两类,一类采选五品以上官员家中女儿为秀女,充实后宫与皇子后宅;第二类则是采选平民良家女子充入后宫为宫女。
贾府中正好有个适龄女孩子探春,她这次便被贾母推出去选秀,贾府早已与三皇子通了气,选秀只是走个过程,过后她会直接被甄妃选为三皇子府的侧妃。虽然侧妃听起来不好,可若是三皇子将来即位,探春诞下的便是皇子了。
薛宝钗的年龄超过了选秀年龄,她也不是官员之女,正因如此,薛家使了银子,走了贾家的门路,轻易把她塞入了庶民秀女的队伍。她自认品貌出色,才情绝佳,不输任何人,奈何出身太低,兄长不争气,她相信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能够出人头地。
不过选秀的事跟沈家无关,沈家没有女儿,林黛玉不在秀女之列,因此她毫不关心,等她知道这事时,探春被配给了三皇子府,薛宝钗已经身在掖庭宫了。
她感叹昔日一起长大的姐妹,现在已经各奔前程,忧心三皇子并非良配,水邕那个人,哪儿配得上探春啊。她去看望探春时,她看似欢欢喜喜的,实则人后满是心酸无奈,因为是贾母的要求,她无法拒绝。
这是贾家第二次站队了,上次站了义忠亲王,结果为今上所不喜,幸而太上皇重情重义,后宫还有个贾嫔,太上皇百年之后,无人庇佑贾府,贾母得为贾府考虑,将女孩子送出去是她无奈之下的做法。
这里面还有个插曲是沈时昀不知道的,甄妃想为三皇子纳林黛玉被皇后拒绝,她不死心,不甘放弃大笔财富,于是某夜在皇帝耳边吹枕头风。皇帝不光没答应,还训斥了甄妃一顿,禁了她三个月的足。倒不是为别的,林黛玉手里大宗财富,还有一个沈时昀作后盾,皇帝嫌三皇子近来动作频频,早已在江南揽了不少银钱,居然还想把手伸向沈家,自是不喜,隔日就找了个理由在朝堂训斥水邕一顿。
·
距离秋闱不久,沈时昀要参加这场考试,便将其余一概事项放开,专心准备考试。他虽头脑聪明,毕竟这几年基本没怎么写过八股文,要学的很多,伤好后日日去老师岑松卓府上报道。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师弟”常明要在上次春闱中得中探花,已经在翰林院做了两年翰林院编修,授官那日穿着官府在沈时昀面前转了几十圈,得意洋洋,兴奋无比,要重新变回师兄。
沈时昀表示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和他一样在准备这次考试的还有贾宝玉和顾含辉,两人没有考童生,而是直接依靠家族蒙荫进了国子监,可以直接跳过童生试进行乡试。
贾宝玉娶了妻子生了儿子,以往那股天真傻气淡了些,也不再扬言读书无用论,在钱氏的耳提面命下捡起了四书五经。而顾含辉则是被家里逼的,顾家是武将出身,也想着转个型,给家里镀上一层书香世家的金漆,逼着他进了国子监。顾含辉原本老大不愿意,后来等他知道沈时昀也会考,胜负欲一下子被激起来了,从此发奋念书,让顾夫人很是欣慰。
还没到八月,京城中各处便涌来了无数读书人,各大客栈爆满,他们都是直隶的生员,要在京城考试的。
沈时昀埋头苦学几个月,足不出户,到了该报名那日,几个朋友邀着他一同去礼部,他才出关。常明正好今日休沐,便也跟来,全程轻轻松松,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跟他们科普乡试有多可怕,满脸庆幸,让上次落榜了的丛江轩想打他。
水渊也跑来打酱油,他还带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当今皇帝。这位今日不知怎么有空拨冗跑出来微服私访,常明看见他时,吓的差点当场跪下。
既是微服私访,皇帝冲他使个眼色,不许他暴露自己身份,自称海三。常明抹了一把汗,战战兢兢的跟在沈时昀身后。
常明刚开始还有点拘束,后来见皇帝融入的很好,其他几个人没见过天颜,几句话就跟皇帝兄弟相称,皇帝居然不生气。他见沈时昀言行也颇为恣意,便渐渐放开了胆子。
礼部门口全是穿襕衫的读书人,大到满头白发小十几岁全都有,有的满脸颓丧,有的兴奋无比,有的人摇头晃脑,走路都在背书,俨然已经疯魔,这景象每三年出现一次,普通百姓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科举考试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失败的多,成功的是少数,单说直隶这一个省参加秋闱的应该就有大几千将近万人,而朝廷录取人数只有一百而已,录取率只有1%,淘汰几率高的吓人。这些生员之中很大一部分人出身普通,要靠科举改变命运,从垂髫小儿一路考成耄耋老人都落榜的大有人在,他们跟常明这种家世好、有大把资源的根本没得比。
对此,沈时昀摇头叹气:“浪费啊,太浪费了。”
几人报完了名,走在街上,打算找个酒楼叙叙旧,听闻沈时昀感叹,常明奇怪的问:“师弟,你在说什么?”
沈时昀斜睨他一眼,随手一指街市中一名落拓无比的老书生。
常明看了老书生半天,都快把人家看毛了,也没看出个一二三,便继续问他:“他怎么了?他穷的兜里没几个钱,浪费什么啦?”
沈时昀不想搭理他,奈何他废话实在太多,烦的不行,便道:“叫声师兄就告诉你。”
常明挺胸抬头:“我不,我可是前科探花,你才是个小秀才而已,何况我本来就比你入门早。”
沈时昀道:“上次打赌你输了,本就该愿赌服输,况且,上次是我没考,若是考了,还不一定谁厉害。你既是向我求教,不摆个虚心求教的样子,还试图占师兄便宜?”
常明哼了哼,不甘不愿的叫了声师兄。
沈时昀于是告诉他:“每年几万人参加科考,其实最后考中进士的至多才三百,这三百人还不一定能捞的到官职,你不觉得这是对人才的浪费吗?”
常明很臭屁的说:“那是他们技不如人,落榜了能怪谁。”
沈时昀摇摇头:“这些人已经是整个大齐最优秀的人才了,你或许很擅长考试,但他们有些人的长处不一定比你差。科举做官这条路太窄了,让他们无法发挥长处,只能一生都浪费在无谓的考试中。”
古人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以他们一心科举,不愿从事贱业,导致大齐官员群体人数超标,还有一大群候补的等待上位。
皇帝张张嘴,“那怎么办?”
沈时昀想了想,道:“还是有很多解决办法的。你看,各衙门中的有品级官员都是进士出身,而为他们工作的小吏往往不必考试,多数是父承子业世袭而来,他们虽无官职,但彼此关系网错综复杂,许多重要公文都出自他们之手,职位重要,但他们往往颇受鄙视。”
常明听的张大嘴,看看皇帝,连忙说:“师兄,那些人怎么能拿来与读书人比拟,不过是些小人而已。”
本朝不论官职高低,私下里都是鄙视胥吏的,将他们与戏子、奴仆放一起比较。因为这些人实在可恨的很,哪怕是上官,他们也敢刁难索贿,辖制主官,欺上瞒下,谋取私利,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的就是他们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