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看着我的时候，天很亮（2/2）

节目组早就租了一座小游艇，载着嘉宾和工作人员二十来人就要走。林殷这会还在海上飘着，手机不断发来台风预警的短信，橙橙黄黄的预警催着她也收拾收拾家当，催着开着小汽船的师傅向着陆地奔过去。

林殷在船上调试着相机，也不知道那片乌云什么时候落到了自己头上。暴雨来的就是这样不留情面，雨水活像落下的刀子，投掷地又重又急。她着急找来的小汽船本来是当游乐设施耍着玩的，风驰电掣的自由失去了雨棚庇护，逼的林殷要现出原形。

林殷被救上节目组的小游艇的时候，感觉自己脑壳都要被劈开，她现在进的水，都要变成做出这个轻率决定时候流的泪。

林殷现在还记得当她去找她的小墙头道谢的时候，那人尴尬的笑容：“啊，这个，姐，不是我说，你不该追到这里来的。那个……我只是一个小新人罢了，哪里敢对节目组提要求，是姜瀚京前辈……”

面前的人嘴唇张张合合还在继续，说的无非是快去给大家道谢，添了这么多麻烦，就算是我的站姐也不能这样，大家印象会不好的……

林殷浑身还滴着水，一位女性staff递过来的毛巾根本不足以擦干自己身上的水，她听见有人在问她要不要热水，还有人说造型师有衣服多出来喊她过去换身衣服……

这一切都被雨声淹没，荡出波涛，林殷木木地应着，却迟迟没有动。

林殷站在原地擦身上的水，但是她越擦越多，毛巾变成透明沉地压手腕，每一个毛孔都湿淋淋地像在哭泣。

原来，夏天也会这么冷吗？

林殷觉得自己五感好像已经浸泡太久失去了灵敏，不然为什么觉得，面前看了千万遍的脸，越来越陌生了呢？

她听到的最后一句浸透了那人越说越急躁的语气，活像刚刚扎在自己身上的雨：“姐，你不该这么自私的，也该为我想想！”

“对不起。”

这句话抽掉了林殷所有勇气，她一个人租汽船漂泊无定风吹日晒来的一腔孤勇，在狂风暴雨里都只是被搅碎了一点，却在这句话面前急速破裂。

林殷被好心的工作人员塞进来一套衣服，是给嘉宾备用的休闲运动服，她在卫生间里换掉，有点宽松还算合身。原来的衣服皱皱巴巴，它们像一堆其他什么东西，从必要到被厌弃，一下从高处跌落，蜷缩在墙角，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林殷抵住门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它们收起来，和记录了这些天的拍摄相机随意地堆在一起。

林殷头发还没完全干，它们随意披散着，知道它们的主人无心关注自己。林殷追星多年和各类工作人员打交道也不少，她一个个找过去诚恳地道谢，大家都颇为和善，特意翻找出一套多余服装店造型师还劝她，以后别那么傻了，你都不知道我们本来早就想拉你上来，但是有人居然……

说到这里造型师的话被人打断，林殷扭头看去，是那一位的经纪人，她见过很多次了。造型师被打断语气有些不忿，却还是乖乖闭了嘴，拍了拍林殷的手，转身去忙自己的了。

有人居然，什么呢？

林殷突然不是很想知道，嫌弃自己丢人想装作不认识吗，又或者是再直白一点说让她去吗？林殷抱紧手里的衣服，直到新换上的衣服又被濡湿出一个形状。

又重新有人拍她肩膀，林殷转过去，面前是两包被递过来的感冒冲剂。和善的男人自我介绍：“我是姜瀚京的经纪人刘成在，这个感冒药你大概会需要，效果很好的，现在先冲一包喝掉吧，如果感冒了可是会很难受的。”

林殷鞠躬道谢，刘成在不断推辞着，劝她药要快点喝掉，这样效果才好。

“成在哥，”刘成在被人唤了一句叫走，林殷顺着声音看过去 ，这句话温润地在暴雨声里也不被冲淡半分，柔软又坚韧地朝自己伸过来。

林殷就是这样第一次见到姜瀚京的，她身上是不属于她的宽大的衣服，头发胡乱披散着滴水，脸上的妆早就融进雨水消失地一干二净，她很冷，大概嘴唇还发着白。

林殷就是这样第一次见到姜瀚京的，他刚从游艇一间小房间出来，身上是干爽的白T恤，头发透着微微的湿意，在这个夏日却很搭调。脸上是从容嘴角抿着闲适，几米外的天翻地覆风起云涌都影响不了他半分。

姜瀚京站在甲班上，手搭着林殷身旁的栏杆的另一端，视线和林殷对上。

他笑了，比声音更先传来：“你还好吗？先喝了那个感冒药吧，我都叫成在哥常备的，不够再来找我，我还有。”

林殷那包感冒药最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喝，她回家烧了个天昏地暗，醒来再想起和姜瀚京的第一次见面，什么也说不出口，嘴唇碰碰合合，心起起落落，最后只能说出一句话：天很亮。他看着我的时候，天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