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祝昇整整半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昏暗的房间里,电视机里画面不停变换,冰冷多彩的灯光打在前方沙发上盘踞的一团白色物体上,阴森又诡异。沙发旁边的桌上。一盘盘的菜早已凉透,从分量卖相上看,应该还未曾动过,也不知这么满满当当一桌饭菜是要供奉何方鬼神。
动一下,又动一下。
白色的物体里伸出的手臂细如树枝,凸起的青筋在薄如白纸的皮肤上刻出一道道的青痕,随着光线明晦变化。
白色的物体不是别人,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之一——秋七七。“之一”二字实际也可以去了,另一个主人十天半月的不着家,个把年的没个身影,说是家,不如称作钟点房更为贴切。
秋七七将滑落的毛毯拉过领口,一直扯到头顶上,裹住整个脑袋。离得近了可以发现秋七七的手覆在毯子上,紧紧按着右脸下侧,像是娇羞的小姑娘捂住脸庞,可见他空洞茫然的眼神,便知绝非如此。
电视上播放的狗血电视剧还没这般强大的感染力能让秋七七感同身受。
秋七七什么也没想,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
七年来,无数个夜晚,秋七七都是独自发呆度过的。
元旦,本该是阖家欢乐的热闹日子,祝昇依旧没有回来。
其实是不是元旦也无所谓,秋七七不会因为元旦的特殊而多几分伤感,祝昇也不会因为元旦的特殊而多牵挂下家里的人。
不对,秋七七冷笑,哪里有家呢,祝昇根本不把这里当作家。
秋七七习惯孤独,他想没有祝昇他也能活下去,他是秋七七,是阿婆说贱命长寿好养活的秋七七。
墙上的影子忽然碎成了稀稀疏疏的板块,洋洋洒洒的从天花板上飘下,又融进白色的大理石地板里消失不见,一场黑色的雪。
秋七七看向窗外,白色的羽毛状雪花飞舞而下,随着冷冽的狂风翻飞回旋,像是踮脚跳跃的芭蕾舞女孩,美丽又空灵。
他想起阿婆说的话。
“我们七七啊,就是在一个白茫茫的日子里被阿婆捡回来的。山里落了好大的雪啊,阿婆一脚下去半截小腿就没了。阿婆听到哭声,哇哇地响,阿婆知道有一个好糯糯(方言,类似于宝贝)等着阿婆去疼哟。阿婆不怕雪,不怕冷,一步一脚去看娃娃。”
阿婆回忆的时候神采奕奕,秋七七就坐在阿婆的怀里,前头是跳动着火焰的火盆。
火盆亮晶晶的,阿婆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像是坠在天边同样亮晶晶的北极星。
“阿婆就跟着那哭声走,咱们七七就丫丫地哭。到了那颗砍了半截的老树下,阿婆就发现了我们的小娃娃了。那小脸哟,红彤彤的,见了阿婆就乐呵呵了。七七和阿婆有缘,所以阿婆要疼七七,死了也要疼七七,以后谁敢欺负我们七七,阿婆做鬼也要和那人拼命。”
“咱们七七是神仙赐给阿婆的孩子嘞,肯定要幸幸福福的。”
阿婆欢喜的神态历历在目。秋七七将自己的身子佝偻起来,深深埋进沙发里。
如果没有遇见祝昇,他会是阿婆口中的幸福孩子。
他对不起阿婆。
是他的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将他拖入的深渊,他赔上了他的一切去下注,却换不来祝昇的心。
秋七七很不甘心。
秋七七忽然很想给祝昇打电话,他想听他说话,想告诉他自己很想他。祝昇不允许秋七七在他上班时间内打扰他,秋七七却管不了这么多,他偶尔也想叛逆一次,一次就好。
他摸过了茶几上的电话,拨通了通讯录里唯一的一个号码。
“滴,滴……”
冰凉刺耳的声音徘徊在秋七七的耳边,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也随着嘟嘟的呼声上下颠簸。
很久不曾有过的倔脾气一股脑儿涌上了心头,秋七七今天偏要和祝昇争斗一番,他若不接,他也不挂。
在“您所拨打的用户……”提示音响起来前,电话那头的人终于说话了。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沿着电话线传到秋七七的耳中,他嗓子有些发紧。
“喂。”祝昇讲话平和,听不出情绪,秋七七心中却已然凉了半截。
没必要了,没有再沟通下去的必要。七年来,祝昇对他总是毕恭毕敬的,像是对待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秋七七甚至相信,对于陌生人祝昇反而会多些亲切。
因为从祝昇看向他的眼神里,他已经读到了他最害怕的东西——厌恶。
祝昇说话的一瞬间,秋七七就知道他败了,他在这场虚情假意里输得一败涂地,只因他付出了真心。他拔出了所有的棱角,收敛了一身刺芒,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低到了尘埃里,可那人还是不爱他。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