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走进你(续)(1/2)
遇到莫关山的那天,我正在蹲守开业来的第二单。
我被委托去杀一位穿黑白格子布裙的女人,她住在即将拆迁的老城区,那是很廉价的地段,环境交通都不好,旁边的工地甚至都没有拦网,任由灰尘洋洋洒洒。
外套口袋里有乙醚和凝血剂,袖子里有刀,腰带里也藏着尼龙绳。我想如果是很瘦小的温和的女人,我就用前一种方式,如果是体格魁梧或面相泼辣的女人,我就用刀或者绳子。
结果,她是一位孕妇,正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走向破旧的公寓。
我瞬间失去了兴趣,没有杀戮的欲望,无需去细想理由,我只听从我的直觉,不愿意就不做,当杀手如果都要恪守原则,不能任性,那我就没什么好图的了。
所以即使毁单有损信誉,我仍是把钱退回账户,登录网站在接单条件栏里写上第一条:不接十岁以下、六十以上。顺便编辑了简介:出手五五开,成功率一百。
看起来很不利于未来发展,不过管它呢,我又不靠这个吃饭。
兜里的手机一直震动,我按了两次就关机了。您去找别人吧,连孕妇都不敢面对,也是没谁了。
绕过工地,高频率的噪音减轻后,我听到了一句恶狠狠地像要挫骨扬灰的怒吼——“放开我妈!你们这些**的不得好死!我一定会,呕,杀了你们!”
“**的?这嘴脏的不行啊~不过还真戳中老子的心眼了!这女人年老色衰,恐怕我花钱都找不到人来操她,不如让狗操,还能生个狗儿子做你弟弟哈哈哈哈”
“......不,不!”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随后两个清脆的耳光,我便听不见声了。
“妈——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妈,冲着我来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做。”
“是吗~既然你这么上道,让我想想,嗯...这样,给你十五分钟,只要能搞到一万,我今天就放过你跟你妈,我是不是挺尽人意的,从现在开始计时哦。”
“十五分钟,怎么可能...半小时!给我半个小时!我保证,保证!”
“你的保证算个*,别他妈废话,老子是看在你下跪的份上才网开一面,搞不到就回来看活**。”
**的嬉笑声四起,埋没微不足道的绝望呼吸。可能是今天没杀到人使我兴致无所去处,可能是手段太幼稚令我起了想要规正的想法,我最后走过去,主动惹一身臊。
三个肥猪两个瘦猴,被压着跪在地上的红发小孩,还有墙边浑身脏污的女人。
“你谁啊!”
“有必要知道吗?”
过程太短,我拉起女人塞进小孩怀里,感叹如今黑道的不学无术,还有,仰望我的眼睛。
一个杀手被记住背影就是致命的,何况是脸呢,我蹲下来把手里的刀放在地上,在小孩要说话之前,提前断绝他的一切念想,“我只需要你忘记。”
这样说着的我却偏偏瞄到小孩校服上的铭牌,记住了他的名字。
回忆不过一霎,我沉默地撕碎手中的便利贴,真是个傻子,命都没了,还见什么面呢,这就是崇拜和追随一个杀手的下场,毫无用处,只有愚蠢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无畏。
警笛呼啸而至,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窗外,骚动不已。我拉开窗户,从四楼俯视那一群追击者,冷笑着攥紧碎片。莫关山,你要是没死,现在是什么心情。
不止学生被惊动,教师也停下了讲课,不多时楼下已经集中了一大批人,校长面色凝重地回头吩咐主任,主任点点头、转身走入教学楼,很快广播便开了。
“请各班班主任维持上课秩序,不要惊慌,另外,初三七班的所有教师请立刻前往校门口。”
初三七班瞬间炸开了锅,吵闹得像是过节,纷纷看向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才二十多岁的男青年连教本都忘了拿,脚步不稳地冲出教室。
窗台立马成为获取情报的前线,起身慢的只能涌到椅子上、桌子上往下看。
“是什么事啊!怎么我们班老师全去了?”
“肯定不是好事,你看看校长的脸,快黑成包青天了。”
“我的天,看到了吗,三辆警车啊!这么多警察!这种规模绝对是很重大的案件,不会是哪个老师犯罪了吧,贪污、强奸、抢劫、诈骗、或者...谋杀。”
“真的假的,不敢相信!”
七班是年级差生云集的地方,起哄的本事那绝对是第一,被推举出来的班长是一个十分健壮的体育生,他们的策略是不管老师还是其他班,只要敢找茬,佛挡杀佛!
一年的班长经历让这个大个子智商成功进化了,大手一挥,“我倒觉得未必,我们班的老师,人品还是信得过的,而且如果真的是哪个老师惹事了,肯定不会把所有老师都叫去,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
“别卖关子!快说!”
“就是警察是要了解什么信息,需要所有老师的证言,极大可能是我们班有人犯事了。”
寸头倒吸一口冷气,女生也面色惨白地看过来,“不会是莫关山吧。”
所有人都瞳孔放大,连忙左看右看,试图找寻莫关山,看了一圈真没找到,班级奇妙地安静下来,谁也不敢贸然发言,寸头蹭的站起来,愤然又慌乱地高声说。
“肯定不是!别他妈瞎说,老大昨天还说要带早餐给我,而且他不还拜托你买东西了吗!东西还在我抽屉呢!怎么可能是老大!你说啊!”
女生被吼得肩膀都在颤,各路目光集中过来后,犹豫地结巴说道,“是,是啊,他让我,买,买一个护腕,阿迪达斯的,好像要,嗯,送人。”
寸头立马有底气了,“如果老大犯事了,绝不可能还做这种事,跑都来不及。”
有人赞同地点头,可是班长却小心翼翼地反问了,“不是犯事,有没有可能是...”
“**妈!”寸头推开几个人,一把揪住班长的衣领,阴狠地仰头警告,“别他妈在这里放狗屁,你他妈亲眼看到了还是听到了?”
班长双手举在胸前,表示妥协,“我没有别的意思,冷静。”
寸头对这种掩盖性十足的语言更火了,在惊呼中一拳塞倒班长,被身边男生连忙制住,却还是凶猛地对着鼻血四流的人嘶吼,“你他妈的在咒我兄弟!当老子听不出来吗!!!”
校门口,警长直截了当地拿出一张照片,女老师惊恐地捂住嘴,照片上的就是莫关山,他侧卧在地面,青白骇人的皮肤肉眼可见的是僵硬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小刀。
“我就不绕弯子了,看各位的反应,尸体的真实身份不言而喻了,我想问一下,莫关山同学昨天有来学校吗?你们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除了脸嫩的数学老师,都摇头了,纷纷表明莫关山昨天很正常,跟平日没什么两样,警长目光炯炯地盯住像是想起什么的青年。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奇怪的事情,莫同学在我的课上向来是睡觉的,可是昨天我是连上两节课,他都很有精神地在听课,而且,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请说仔细一点,除了这个之外呢,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青年紧张地搓搓手,又抬起手挠头,似是在思考该不该说,然而在威严的审判下还是一字不漏地坦言,“莫同学家里比较特殊,我也是在老师们的闲聊中得知的,他是单亲家庭,只有母亲,好像还欠着债,所以虽然他平时在我课上睡觉,我还是选择不批评。”
“昨天,他反常地听课,我也很好奇,所以格外地关注了些,课上布置习题,我下台四处走,看同学们写得怎么样,莫关山也在写东西,用手挡着,我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写着...贺天...”
“什么!贺天!年级第一的那个贺天吗?”校长惊疑地追问。
警长沉稳地阻止校长,“继续,除了贺天还有写什么吗?”
“有,写了什么街,不过被手背挡住了,我没太看清,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在场的教师们都面面相觑,贺天的名字谁都熟悉,年级第一,长相也十分出众,是明星学生,他的名字时常出现在各种褒奖的场合,然而此刻竟然与凶杀案联系起来了。
“警长,我知道您现在肯定把贺天纳入这件命案里了,但是我要公道地说,贺天是我校品学兼优的学生,各项表现都十分优秀,从没有做过负面的事情。”
其他老师听到校长这样说,也发自内心地认同这句保证,警长垂首沉思片刻,抬起头,眼神仍是毫不动摇,“我会考虑到这些,但是我有一点刚才没说,莫关山同学死亡的地方,就位于鹿鸣街,所以贺天同学不可避免地成为第一嫌疑人。”
鹿鸣街的名号一被说出,就有老师开始窃窃私语了,那里黑道狂肆横行,治安长久以来都无法得到改善,学生是被禁止去到那片区域的,可以说,只要是良民,没有人会去那里。
“为了最大程度地保护贺天同学,避免冤枉而造成影响,请各位老师想个办法将贺天同学在这节课下课的时候带出来,警方需要对他进行暂时拘留,一旦我们确定案件与贺天同学无关,一定会立刻释放。”
我被精准锁定了,虽然其他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那些抬起来望向四楼的目光,是对着我的。
比意料中来的更快,是哪里出错了,还是又是拜你所赐,莫关山。
我必须重新理一遍思路,昨晚2点,3道上与我擦肩而过的人只有五个,其中三个是醉鬼,一个妓女,还有一个应该是普通的上班族,没有交谈,也没有引起注意。
2:10我到达绿色胡同,与两个目标正面迎上,我在他们发出声响前已经解决,莫关山被我视为状况外的同伙,一刀毙命。
昨晚的雨应该冲去了大部分痕迹,就算有脚印,也是大两码的,与我的实际鞋码并不符合,两把沾了我血迹的匕首,我已经和鞋子一起在回去的途中扔到湖中了。
腿不由自主地在抖动,我停下回想,望着干燥的手心,望着那皱皱巴巴的碎纸。
我从未想过我会处在此时的境地。绝对不能被逮住。脖子上的刀伤就是最大的疑点,莫关山既然给我留了便利贴,极大可能也告知了其他人他即将来找我的事情。
我注定逃不了干系,不,我已经被定下了死刑。我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副队带小洪回警局重新审查昨晚的监控,其余人分成三队,一队跟我去车里换便服,另外两队蹲守前门和后门,一旦发现嫌疑人有逃跑的迹象,立刻实施抓捕。”
家里早就准备好了新身份的所有证件,只要能争取到回家的时间,一切就变得游刃有余。
还剩下五分钟,客观上我面临速度和稳度的抉择,是躲开所有监控让他们无迹可寻,还是随机应变直线前进,但其实脑海中早就浮现出了答案,和之前无数次设想的一样。
我向来喜欢纯黑,杀手却是阳光投射在大楼后的阴影,灰色且缥缈,或许我血液里始终渴望着暴露,将厌恶、愤怒、不满、蔑视清清楚楚对着这个世界发泄出去。
不惜生命、不计代价。
身体像被电击一般,从座位弹跳起来,我抓起前桌男生搭在椅背上的纯白色连帽卫衣,飞速冲出教室,楼层最右侧是厕所,教学楼的这一竖条区都不安装监控。
呼吸异常急促,我不知道自己是用的多快的速度,兴奋使我机能得到了极大提升,我脱掉校服,扔到窗外的树枝上,套上满大街都有的这件卫衣,将帽兜罩上,有本事就来抓我!
寸头本以为他和莫关山之间不过是一戳就破的泡沫友情,原来竟已深到了这种程度,他无法再在教室里待下去,大力挣脱开绑缚,走回桌前蹲**,缓缓抽出仍安稳躺在抽屉里的白色袋子。
老大,你想要送给谁?如果你真的出事了,就最好给我点线索,兄弟我帮你做完这件事。
背后空气突然降温,皮肤禁不住打颤,寸头连忙回头,瞪大眼睛仔细看,好一会才揉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自嘲地弯起一边嘴角站起来,真他妈神经了,竟然信神神鬼鬼。
谁都没有注意到,屁股半搭在莫关山桌子上的眼镜男,脑后一揪头发悬空而起,随即一声痛叫,眼镜男捂住后脑跌下去,胳膊肘捣翻了桌子,寸头操了一声来不及闪躲,被飞出的新华字典正正砸中大脚趾。
“谁拽我头发!”“嗷——日了妈!”寸头龇牙咧嘴地踢开,字典像滚轮一样翻了几番,正面朝上摊开,扉页正中竟然夹了张娘们兮兮的书签,寸头忍不住拿起字典,好吧,就小卖铺最便宜的渐变色书签,也不算...娘们兮兮,虽然只有女的会买...
老大怎么会有字典?这个更奇怪好吗!随意拿掉书签丢到地上,翻了翻字典,无趣地耷拉眉眼,啥都没有,就一本很正常的字典,可能是因为最近语文题都是错字纠正、多音辨析之类的。
女生的视线像是粘在了脚边的书签上,不可思议地蹲下来,惊讶到有些破音,“这上面怎么会写的贺天?!莫关山把它夹到了字典里。”
书签的背面用黑笔端端正正地写着贺天两个字,寸头发誓老大的字从来没写得这么认真。
“难道这是贺天送他的?不会吧,他们俩个怎么会有交集。”
“你傻了吧,贺天用左手写字也比这个字好看,这肯定是莫关山写的啊。”
“等等等等,这真的是那个年级第一吧,没有重名的吧!”
“废话,别说年级了,整个学校也就一个叫贺天的好嘛,天,还写得这么大,书签都给填满了,莫关山什么意思啊,把这个夹在字典里,不会是...”
寸头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周围一直微微波动的空气好像升温了,心慌慌地抢过书签,皱着眉呵斥,“我说你们都什么毛病,一个个跟长舌妇一样喜欢嚼舌根。”
没再管那些窃窃私语,寸头将书签塞进袋子里,大步走出教室,脸跟被拧干的抹布一样,“喂老大,你别告诉我你喜欢贺天啊,这护腕不会是要送他吧,卧槽,这也太他妈...”
就差那么两分钟,警长和老师赶到的时候,贺天已经不见了。
“现在宣布一条重要消息,初三的贺天具有重大杀人嫌疑,并在五分钟前逃跑,有线索的师生请立即拨打110,重申,初三的贺天具有重大杀人嫌疑,并在五分钟前逃跑,有线索的师生请立即拨打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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