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集（1/2）

多亏了林复巍的刻意回避，李月同在家里该吃早饭吃早饭，该洗澡洗澡，从来没有不自在过。但实验室不同于家里，无论她怎么注意，和这个人的交集她还是没能躲避。

首先，他们的位置离得太近了。

学习室的位置并没有因为他们出国而被撤销，也没有因为他们重新入组而发生变动，他还是坐在窗边，她和他之间还是只隔了个程远的座位。想当初她还埋怨过程远，做什么非要在他俩中间插一脚，现在反倒庆幸，还好他和林复巍换了座。有这样一个缓冲，她才敢继续坐在这里，她才敢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看他一眼。

他没怎么变，只是比从前清减了一些，下颌线条更加明显，刀削斧凿般为他平添了几分硬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认真，学习起来甚至比从前还要全情投入，他静静地坐在那儿，或是查阅文献，或是撰写论文，日升而作，日落不息。

李月同有的时候看他，就像看个永动机，每个人都会累，可他却好像永远都不会倒下。李月同听说他已经发了三篇SCI，总分超过十五分，他的科研成绩远远超过毕业要求，却还比谁都刻苦。她终于明白程远喊他“大神”并不是全无道理，他的优秀也许和智慧有关，但肯定与努力成正比。虽然他们的关系全然不同了，但她对他的敬佩有增无减。

李月同想了这许多，才发现自己放肆地看了他好久，慌忙收回了视线。都怪他坐在窗边，他的每一点小动作，都被阳光投射成影子，落在她的书桌。没错，不是她情不自禁要去看，是他的影子在向她招手。

其次，她总会和他遇见。

他不在电脑前工作的时候，就会在实验区出现，有的时候就在细胞房她前面那桌换液，超净台上摆了一排巨大的T225培养瓶；有的时候又在实验台上提蛋白，边上围了几个拿着笔记本提问的师妹。一人一双星星眼，她不想看也会看见。

命运就是爱捉弄人，很少让人顺遂，它让相爱的人缘尽，又让不相干的两条铁轨有了交集。

那天，她制作好细胞玻片拿去共聚焦房间拍照，一推门才知道他也在里边。他转过头看着她，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半边脸。荧光共聚焦显微镜的使用方法还是他教的她，曾经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他对她倾囊相授，和她有说有笑，可如今却只剩无边的寂静。他就这样看着她，像是忘了手头的工作，也忘了要注意避光。他应该要请她立刻关门，可他并没有开口。

这一瞬的感觉难以言说，他们明明每天都在同一个实验室，却像分手多年后在街头偶遇，慌乱，唐突，手足无措。最后，是她说着“抱歉”，迅速退出了房间。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可谁都不得平静。

她并不想与他有什么交集。自那以后，她会刻意将实验安排在晚上，她想着等他走了，就不会再遇见。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她低估了学霸对科研的热情，无论她多晚结束，他只会比她更晚回家。

其实这些都还算好，最让李月同无奈的是“人不在江湖，江湖还有他的传闻”。

三月份的时候，程远告诉她，林复巍开始临床轮转了。她确实发现，这段时间他只有晚上才会出现。但她并不关心，或者说，她觉得这样更好，她终于可以不用看见他。

“嗯。我也还有两个月临床轮转，等补完实验我就去。”

“我没问你什么时候去轮转，我说大神去轮转了。”

“所以呢？”

“你就不好奇把一个大帅哥丢进妇产科医院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吗？”

在学校、在研究所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喜欢他，无非是当面告白、远程围观，她见的多了。

“不好奇。”

“你不好奇没关系，我讲就是。”程远想说的话，根本不会管李月同爱不爱听，他自顾自地讲起了林复巍的风流韵事。

说风流韵事有失公允，毕竟林复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撩妹之举。只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就算他无意，一堆巴掌凑在一起，也能拍得啪啪响。

其实程远讲的事，她都听过，不是她故意要听，是研究所同学们的嘴里“林复巍”三个字出现的频率太高了，有的八卦甚至就在她隔壁桌开讲，任她如何充耳不闻，都没法屏蔽这些小道消息。

说实话，医院里的八卦还挺小清新的。比如这条，林复巍刚上临床一个星期，就有病人组团去其他医生那里打听他的年纪，下至二十岁刚出头，上至六七十，好奇他的病人横跨各个年龄层。再比如这条，林复巍进了手术室没几天，就被五六个护士姐姐在走廊尽头拦下，要求摘口罩让她们看看他的脸配不配得上他的长睫毛。还有这条，有病人借由医院的线上问诊平台每天给他“写诗”：什么“今天早上你没有笑”，“今早查房你还是没有笑”，什么“每天早上的心跳，就是你给我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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