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2）

昔年来霆派祖师偶得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前朝诗人写下的一首诗的片段——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祖师读后心中震撼久久未平，忽感茅塞顿开，仰天大笑，就地起剑，洒然舞下一段剑式，自此创下了“江海凝光诀”。

祖师认为此诗以最后两句为最妙，而最后一句又为此中精华。要做到出剑迅猛只需多加练习终有所成，难的是含蓄内敛，达到一种返璞归真的境界。

不过初学者总归是要一步步来，所以叶浮舟现在练的还是迅疾刚猛的路子，倒是暗合了袭月教的风格。

为了不被打扰，也为了继续偷练袭月教功法，他找了一片鲜有人知的林中空地，日日于此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挥舞同样的剑式，从刚开始的滞涩到如今小有所成，花费了多少功夫只有他自己知道。

青锋划过，顺应风势而去，一剑刺出，挟带破风的尖啸而来，虽不完美，但也有了那么点意思在。

林中兀地传来一声冷哼，同时一颗石子眨眼间到了眼前。

叶浮舟急退几步，挥剑抵挡，手下长剑一震，石子颓然而落。他低垂的眉眼甚至来不及抬起，凭直觉侧身又避过几颗。这颗才落，那颗又至，简直没完没了。正心烦意乱间他突然福临心至，剑招陡变。

脚下轻灵一转，身形飘忽起来，如影随形，无处不在，恰似隐于黑夜伺机而动的猛兽。青光乍现时，正如一弯冷月破云，带着森森寒意的空里流霜。弧光倏然闪过，随着叮叮几声脆响，石子尽数落于地面。

他歪歪头，冲着林子道：“师父。”

肖离面无表情地自林中走出，手中一下一下地拨动两个瓷球。

“你还有脸叫我？”

他讥诮道：“怎么？这是看不起我？我叫你跟我回教里你千般推辞，现在倒颠颠地跟在来霆派那群伪君子屁股后头了？”

“师父息怒，请先听徒儿解释。”

“哦？”

“那日我与温自流交谈，发现师父行踪暴露，再三思考下认为叶家已不安全，师父再去那里大为不妥，恰好温自流邀我上山我便借机离开叶家。”

叶浮舟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肖离才继续道：“我还特地留了封书信给师父。”

肖离手上动作一顿。

“嗯，我看见了。”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就这些？”

“自然不止，”叶浮舟头压得更低了，“近来徒儿反省，留恋叶家那等安逸之地实是不思进取，无野心不丈夫，男儿在世应当有所抱负，而入来霆派正是为师父分忧的好机会。弟子愿作一枚悄悄布落来霆派的暗棋，为师父排忧解难。”

一只肥鸟落到枝头，坠得细嫩的枝条摇摇欲折，它歪头看着下头一动不动的两人，啾了两声。

肖离仿佛被惊醒，他伸出一手摸摸叶浮舟的头，嘴角笑容愈加扩大。

“好！说得好！”肖离抚掌大笑，“好一个‘无野心不丈夫’，我最讨厌的就是懦弱的废物。”

他满意地看着叶浮舟，“不愧是我挑的徒弟。”

叶浮舟捻了捻手中的汗，乖巧地笑笑。

肥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扑通”一声栽了下去，费力地拍着短小的翅膀仓皇出逃。然而还没等飞出两里地，又被什么赶着似的扑了回来。

“有人。”肖离神情一凛，翻身腾跃几下，迅速遁入林中。

他走后不久，叶浮舟就听见温自流的喊声遥遥传来，“师弟——”

叶浮舟赶紧迎上，“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温自流眉眼弯弯，举了下手中食盒。

“太麻烦师兄了，我自己回去的时候随便吃点就好了。”

“不行，你这么久不吃东西会饿的，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温自流将食盒放到地上，无奈道。

“师兄……”叶浮舟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师弟啊。”温自流揉了下他的头。

“快趁热吃吧。”

温自流趁着他取食时环视了周围一圈，略感奇怪，“怎么地上那么多石子？”

叶浮舟拿东西的手指动了动，若无其事道：“我刚练剑练累了，扔石子玩的时候弄的吧。”

“是吗？”

“别说这个了，好香啊，师兄快一起来。”叶浮舟兴冲冲拉着他到旁边坐下，塞给他一双筷子。

温自流虽然早就吃过了，但看他这么开心也不忍扫兴。他吃了两口，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先前师父传信回来已经到了余县，大概今日就能到，你要一起去山门吗？”

温世棋喜好云游四方，三天两头不着家。原本他还想带着俩徒弟一起感受众生百态，但罗真真认为两人跟着温世棋瞎跑还不如留在门里为十年后的大会做准备，干脆就跟她师兄讲要么他一个人走，要么一个都别走，大的拦不住但抓抓小鸡崽还是不费劲的。于是温世棋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个徒弟。

而现在温世棋回来了。

“我就不去了，师父这么久没回来东西肯定都铺尘了，我先去给他打扫一下房间吧。”叶浮舟沉吟了一会后道。

温自流颇为意外，“不是有扫洗弟子？”

“作为徒弟我想亲自为师父尽些孝心。”叶浮舟笑了笑。

“师父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是吗？会很开心吗？

我看未必吧。

他忍不住在心中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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