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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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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边很快就到了。这里地处荒凉,位于皇城的尾部,再向前走一段距离就可以出城了。

在城边的一处断墙下,我见到了一间破屋。说是“破屋”其实都算客气,从远处看,那简直就是一团废墟。大小不一的石块堆积在一起,上面铺着些破衣服。旁边还有一座荒坟,那坟头草都快半人高了。废墟前挡了块木板子,应该是一扇门。

我站在原地犹豫再三,这才以袖捂鼻,心如死灰地推“门”而入。

废墟里十分昏暗,板子一打开,这日光就像火舌一样,把屋里烧了个干净。

我定定神,面上八风不动,心中却是无限唏嘘。

“家徒四壁”已经不能来形容它了。“家徒”是“徒”,好歹还有个“四壁”,而这里连一个“四壁”都不完整。

光秃秃、一贫如洗、看一眼都嫌脏。

屋子中央躺着一条睡眼惺忪,衣衫不整,土里土气的人。他头顶上还有一根绿油油的菜叶。

不错,是熟人,看来没找错。

我走上前,道:“许久不见,戚公子一切安好?”

“戚公子”晃动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我:“你...?你们...是谁?”

哟,看来这蠢货还真没个记性。我拱手道:“在下秦孤。前不久,在下曾有幸见过戚公子一面。”

“秦孤......”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阴阳怪气地笑起来:“秦孤,我认得,你是姓秦的那个儿子。”

他坐起来,把我们这些人挨个看了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还是你长得好看。”他摸摸下巴,咂咂嘴,“啧,这样貌,就适合躺在床上伺候。怪不得那姓秦的喜欢。”

闻言,秋沅湘脸色一沉,执扇上前似要训斥。我阻止了他。

“在下也姓秦,还请戚公子说话注意些分寸。”我瞥他一眼,淡淡地开口,“看起来,今日戚公子状态不佳,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股子糊涂味道。来人,给这位公子一桶凉水,让他给我好好清醒清醒,也顺便洗洗他身上这腥味!”

这里离溪水可是不远,那桶水很快就打来了。冰凉的溪水一滴不剩地全泼到他头上,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凉。

我好整以暇地站直身子,道:“怎么样?戚公子清醒了?”

“......”

他看着我,狠狠地“呸”了一声:“都他妈一群的强盗!”

“那你当初来我府上闹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过‘强盗’这个词呢?”我蹲**,掐住他的脸,“对不对,戚杰?”

“齐......”秋沅湘有些诧异,连忙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小声地问道:“他真的叫齐桀?怎么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是戚杰。劳烦秋公子把您的耳朵通一通。”我白他一眼,道:“爹娘有学问,起个好名字。只可惜,同音不同字,同生不同命。”

戚杰没有理会我们的交谈,他盘起腿,坐在地上道:“嘀咕什么呢?废话少说,你找我干什么!”

我本就不愿与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也就开门见山地道:“你为何去当铺?”

“当然是为了换钱。”他好似听见一个笑话,贱兮兮地看我一眼,“怎么,秦大公子富贵太久,连没钱就去换钱这点常识都给忘了?”

“换钱?戚公子拿得起双龙玉佩还用得着去换钱?”我冷笑一声,拿出袖中的玉石,一把扔到他头上,“给我说实话!”

戚杰躲闪不及,那玉石刚好砸到他的鼻子上。他捂着发红的鼻子,看见怀里的玉石,脸色顿时就变了。

那玉石不是别的,正是那双龙玉佩。

“这......这不是......”他“嚯”地站起身,喊道:“这东西,你给我作甚?”

他看了一眼秋沅湘,急匆匆地说:“这是块假玉!你给我假玉是什么意思?”

“你当我眼瞎看不出来这是假的?”我夺过玉佩,把它收近怀里,“至于为什么给你?物归原主罢了。难道戚公子已经记性坏到,连自己的东西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了?”

戚杰嘴硬:“你凭什么说它是我的?”

不承认?不错,有骨气。

我招招手:“都带进来。”

门外走进来一个衙役,他手中拿着一副画像,身后还跟着三个老板模样的男人。

我见人齐了,便开口道:“是你主动说,还是我拿证据逼你说。”

戚杰并不开口,只是频频看向秋沅湘的方向。

我心下疑惑。难道他们认识?

忽然,戚杰的底气似乎一下子就足了,他朗声道:“好,那东西是我的没错。可我去当铺,就只是为了换钱,信与不信,全看你自己了!”

“还嘴硬?”我不怒反笑,说道:“你明知那是假玉还非要去换,傻子才会把钱给你!我再问一遍,你去当铺,干什么了?”

他眼睛一横,道:“换钱!”

很好!

我被气极了,说:“那便当你是换钱。那么,你去酒楼又做了什么?”

他这次比较老实:“喝酒,吃饭,想住店,但是那老板没让我住。”

“所以你就在那里躺了一夜?不怕被冻死吗?”

他又不出声了。

我继续问他:“说起来,你怎么偏偏五天前想要喝酒?”

他哑然:“这是什么意思?喝酒还有规定什么时候能喝,什么时候不能喝吗?”

“当然不是。皇恩浩荡,百姓只要有钱就可以喝。”我叫来一个男人,说:“但是你没有钱,而且,你不是从不喝酒的吗?”

一边的衙役给男人递了一个眼色,男人会意,上前一步道:“回秦公子,其实那天晚上,这位公子到店后就只是吃菜,他买的那两坛酒,一滴都不曾碰啊!”

“多谢。”我看向脸色灰白的戚杰,道:“你看你,又不喝酒,那去酒楼做什么?我还听说,你来皇城也有几年了,可是出了名的讨人厌。你若喝酒,这些年你早干什么去了?我看,你这些年去过最多的一个地方,就是赌坊吧?”

他又看了一眼秋沅湘:“何以见得?”

“非要我拿出证据来你才死心?”我叹了一口气,拿出从赌坊那里得来的名单,“你若说我冤枉你,我也不想争辩。但是这赌坊可没必要冤枉你一个穷鬼吧?他们可都是看钱办事的。”

戚杰拿着名单,看看我,又看看周围的衙役,再次沉默了下去。

“你说的,我都承认。”忽然,他开了口,“但是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来找我的理由是什么?”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这嘴硬的鸭子可算承认了。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五天前,也就是你去酒楼的那一晚,皇城中发生了什么?”

他缓和了脸色,问:“什么?”

“秦将军死了。”

这句话把他那张死气横生的脸一下子点亮了:“死了?哼,好!好啊!那是他活该!”

哦?他是要说些实话了吗?我挥开多余的衙役,把秋沅湘留了下来:“那你说,怎么就活该了?”

他整整衣襟,摆出一副架子,道:“我已经承认,在我来皇城之后,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赌坊。”

“其实一开始,我没有穷成现在这个样子,直到我遇上了那个姓秦的。他,简直就是一颗灾星。他一开始只是带着我玩了两次,说只要我肯来,就天天有钱给我,所以......”

“你就沉迷赌钱,然后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鬼样子。”我打断他,不解地问:“你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家,我家是做什么的,说出来估计也没几个人信了。”他忽然有些怒了,“我问你,这件事,难道不是他的错吗?如果没有他,我能出去赌钱吗!”

“我受的苦都是拜他所赐!你说,他该不该死!”

这是什么道理?

我揉揉眉心,无力地道:“你若有点自制力,谁又能奈何得了你?难道你就为了这个,便来我府上闹事,期待着秦将军去死?”

“就为这个?不,不是!我只是想让他,把欠我的东西都还回来!”

他说得很用力,仿佛秦扬灵和他真的有血海深仇一样。我有些不明白了。

这种因为赌钱把自己弄的穷困潦倒的人,我见得多了。悔不当初有之,自甘堕落有之。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戚杰这样,端着一副穷架子,摆出“天下我最惨”的姿态,指着别人的脸去骂自己无用。

瞧瞧他对秦扬灵那种怨气,非要拿个比喻的话,那就好像秦扬灵不仅“骗”他的钱,还杀了他全家。

这就是市井小人的志气啊。

戚杰自己发了一会儿疯,突然问我:“如果别人欠了你,毁了你一辈子,你不会想让他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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