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2/2)
便见面前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仰着雪白的一张脸紧紧地看着自己,说着:“……对不起。”
宁朝辞怔色:“你为何要与我说对不起?”
她扯在他袖上的手猛地放了开,白着小脸向后退了两步。
宁朝辞敛着眸色,又看了她一眼,便欲翻身上马离去。
下时却听见小孩儿家瑟缩的喘息,她忽然瘫倒在了地上,蜷着身,打着颤,像病症发作。
宁朝辞惊了一下,立时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你怎么了?”
小女孩像是体内一处很疼,将自己紧紧蜷起,被他扶起来的小身子一直在颤簌,她喑哑着说:“我……好冷……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宁朝辞愣了一下,因见她是女孩儿,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下时又觉她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跟可可差不多大,还只是个孩子,应无妨。
故宁朝辞犹豫一瞬后便将面前的小女孩抱在了怀里。
“冷……冷……还是冷……”她一边流泪一边往他怀里钻,抖手指着那边的小屋:“抱我去屋里……好吗……”
宁朝辞直觉她是有什么宿疾,不敢耽误,依言一把抱着她去了不远处那唯一的一间小木屋里。
木屋里烧着炭,唯一的一张木床上铺着厚厚的锦被,显然是为这小姑娘准备的,却不知因何要将她一个孩童独自一人留在此地荒野之中。
入了暖熨的小屋她终于没有再颤簌得那样厉害,然面色仍旧寒白若纸,仍在小幅度地打颤,喃喃地说着冷。
宁朝辞不敢放手,一把将屋中烧着的炭炉拉近到床边,然后抱着小女孩坐到木床上牵过锦被紧紧裹住。
她两只冰凉的小手贴在他身上,瘦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缩在他怀中不住打颤。
明明是个孩子,纤细的眉头却一直皱着,似藏了很多心事,透着点郁气和病气,直觉她出生富贵,过得却并不开心。
宁朝辞看着她眼角不时泛出浅浅的泪痕,嘴里喃喃着说:“对不起……”
他就这么抱着她一夜,直到天际泛白自己从这小屋中惊醒过来。
因历事而悲、满心痛苦,他已数日不曾安眠,纵马不休奔行至此祭奠爹娘,更未休憩……不想为给这小女孩取暖缓解宿疾,他抱着她一夜,竟未抵住身上未愈的伤势和积久而深的困意,自己沉沉睡了过去。
宁朝辞醒来时那小女孩已不在他怀中。也不在这屋中。
反倒是宁远抱着宁辞月、带着宁可可追着他来到了此处。
宁朝辞起身便见宁远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坐在小屋的炭炉旁烤火,见他醒来立时几分喜色道:“少爷!你睡了一整日总算醒了。”
宁朝辞看向他怀中的婴儿好半晌,而后抬头环顾了屋中一周,不见旁人。
宁远见着便道:“如果是那小小姐,她被几个仆从接走了,离去前托我转谢少爷的救命之恩。”宁远笑着道:“那小女孩说话又文静又细心,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宁朝辞听罢便静下了心来,回看宁远淡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算不上救命之恩。”他言罢转目看向屋外的风雪残垣,而后道:“与爹娘说一声,我们便走吧……回一言山庄。”
宁远笑着重重点头:“嗯。”
随后雇来马车带着终于记起自己身上有伤的宁朝辞、和瘦小伶仃的宁可可及出生不久的宁辞月驾车而离,往荆州沅南——那处已然被遣散、荒废的一言山庄而回。
时如流水,转瞬即逝,倏忽之间,十年已过。
宁朝辞静坐马上看了那木屋片刻,踢马趋近过去。
待到他们离近,小屋的门被人从内推了开,应是听闻了马蹄声响,宁朝辞与武卫数人行到小屋木门前时,那人正从屋内走出。
是个形貌温厚的中年男子。
宁朝辞勒马停在了小屋前,看见他,目中闪过一抹极淡的失望之色。
“你们……是有什么事吗?”那中年男子一见眼前一行人,脸上立时有些惴惴。
只因马上之人个个腰挎长刀、举止利落,一看就是江湖中人。一身的冷冽杀伐之气,难以忽视。
宁朝辞凝目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小屋,轻言回了:“来此祭奠先人。”他言罢,翻身即从马上下来,立身在了此处黄尘枯草之中。
身后武卫跟随他下马。
宁朝辞将备好的冥钱纸箔撒了一些,拔出腰间蔽日刀,任它从掌中脱落,垂立在了此片荒草尘埃中。
宁朝辞随即面向蔽日刀跪了下来,语声极肃:“爹、娘……朝儿前来祭奠你们了。”
武卫默声跪在了他身后。
宁朝辞言罢即垂首,恭恭敬敬地向着此处荒野、荒野中矗立的蔽日刀磕了三个头。
那木屋前的中年男子见得,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此处村寨的遗孤吗?实则再往前走走就有一片坟地,那里收敛了这村子里所有村民的尸骨,还立了木牌为碑……你们可以去那里祭奠。”
宁朝辞起身来看向了他:“我要祭奠之人并非是此处被屠戮的村民。”他言罢,又道:“莫非阁下是?故而在此为他们守坟?”
屋前的中年男子便叹了一声:“此地当年被那巴蜀来的魔教所屠,哪里有什么遗孤存世,便是连三岁小孩都一并被杀了……我是受人之托,在这里守着,不时打理一下那片荒坟。”
宁朝辞微拧眉道:“既无遗孤存世,又会有何人托你在此守坟?”
中年男子忆起往事,有些感慨道:“十年前我迫于生计活不下去,便在离此不远的汀江里投了河,是个小少爷将我救起,同我说若是不知该怎么活,肯不肯把命交由他,帮他来此守这一片荒坟。”
“他给了我不少银两,随后我便替他来了这处守坟……”中年男子想起那个小少爷,眉目间更见温慈敦厚:“那小少爷一看就是个极懂事的,说话文文静静,又细又柔,只是看着便觉不甚开心,少年老成,没什么活气,不像个孩子……”
他伸手指向木屋不远处,再道:“此地那片荒坟总共一百三十二个木牌,上面写着十五年前枉死于魔教之手的那些个村民的名字,都是那小少爷派人查阅此地官府名册,一个一个对照着,亲手写上去的。”
他叹道:“我同他带来的仆从一起去准备木牌笔墨,看着那小少爷亲自给他们立的牌,一百多个,一笔一画地写了两三日。那字便是连一些学府里年长的文士或许都比不上他。”
他最后道:“只是他小小年纪,细瘦苍白得紧,写一笔就要咳三声,一看就知病得不轻……现下说不定是不是还活着……”
宁朝辞听得,微微蹙眉,便道:“十年前的仲冬望日,我在此遇见过一个身披狐绒白麾的小女孩,脸色很是苍白,身形细瘦……”
中年男子微微怔愣道:“仲冬望日?那小少爷便是望日前后在此立牌,有一夜屋中炭火不够,我与他的仆从外出采买,被风雪迷了路,次日才归。”他想到什么,面上露出笑意,便与宁朝辞道:“那小少爷长得白白净净,眉眼精致,乍看就同个女娃儿一样。”
宁朝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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