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还是要夺回她(1/2)
冷夜。
烛火烧至后半夜, 飘忽惨白, 梦阑已深。
整个不狼山顶一片死寂。
戚无声坐在闇云宫主殿失心殿内,一身黑衣, 广袖迤地, 周身幽冷寒寂,等同此冰冷无度的暗夜。
他脸上黑青色的青铜獠牙面具覆在左半边脸上, 显得阴沉而森冷,映在殿中冥白的烛火中, 更觉幽冷寒戾。
主位上在坐的人忽然慢慢抬起左手, 按在了自己脸上所覆的鬼面面具上。
“师父,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呢?”
眼前浮现一袭白衣如雪的少女,歪着头拿白玉般的一根手指指着他脸上的面具, 满目都是好奇地认真问他。
戚无声嘴唇轻轻张合,便如当年一般轻声回她:“因为很脏、难看。”
面前的少女愣愣地回看他,然后轻轻蹙起稚嫩的眉头,摇着头道:“师父的脸怎么会难看?怎么会脏呢?怜儿不会觉得脏,更不会觉得难看的,如果真的不小心弄脏了, 怜儿就帮师父洗干净,这样师父就不脏也不难看了,师父不难看, 师父在怜儿眼里怎样都不难看的。”
他素来沉寂的眼轻轻望着她,眸光微微颤动罢,哑声回了她一个字:“……好。”
他不覆面具的右半边嘴角慢慢上扬, 露出一个既轻又柔的浅笑,右脸上狹长的凤目微微上挑,依稀可看出温柔多情的模样。
“等到怜儿长大,亲手帮师父洗去脸上的脏污,由你拿下这面具,让师父重回人世……好不好?”
少女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只认真地对着面前的人道:“好,只要能帮到师父,怜儿做什么都愿意,师父不要觉得自己脏,也不要觉得自己难看,怜儿不在乎,师父就是师父,是最好的,最干净、也最好看,在怜儿心里,谁也比不上。”
右侧眼角极为缓慢地垂落一滴泪痕。他坐在殿中,看着面前跃动的烛火,慢慢阖目,更深的泪痕从他眼角径自滑落……他低垂下头,按在左脸上的手慢慢取下了自己左脸上狰狞的青铜鬼面。
鬼面下的脸苍白而素净。
与他露于人前只得一半风韵的右半边脸一合,便合成了一张凤目狭长、长眉入鬓,容颜姣美,既温柔又多情的脸。
这是一张似男似女,乍看可能分不清楚性别的脸,温柔沉静,形若好女。
也是他一生最深恶痛绝的东西。
左脸眼下,一个利刃刻出的“绝”字映照在冷殿烛火中,既深刻,又残忍。
那是被人用尖锐刀刃一笔一画刻在脸上的,深及脸骨,即使削掉整个左脸也可从新长出来的血肉中看出形迹。
也是连同他少年时的耻辱污秽,一同铭刻在左脸上的烙印。
一生无法抹去。
“你说会替我将它洗净,为我取下这张面具。”他喃喃地对着殿中烛火道了这一句,冷白寒逸的左脸上,细密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罢,亦流下了一道清晰的泪痕。
他露出这张犹如女子一般温柔多情的面容、如此无声而泣时,恍然间便会让人生出温软脆弱的错觉。
犹如少年。犹如稚子。
如有见者,必要满心怜惜心疼……
可惜,从无人得见。
益州经荆州近扬州的一个小县城里,一个衣白如雪、脸覆轻纱的女子坐在客栈房中,守在身边之人榻前,亦看着屋中跃动的烛火恍恍然出神。
她似又见了十数日前,自己哑声对身前所跪的人低声求道:“可不可以……不要杀他。”
江宅后院的寂疏阁内。
跪在梨
树下面向她的白衣人听得,震了一下。
江还不可置信地抬头来看着她。
女子雪白罗裙上的轻纱映着满院梨木在风中轻轻拂动,她看着地上所跪之人,目中一片殇疼,眼帘垂落的同时,两行泪无声滑落在了冷白清瘦的脸上……
女子扶在门框上的手慢慢垂落,白衣渐渐触地,她看着门前所跪之人,竟缓缓矮身,亦向他跪了下来。
“还儿……娘……求你……”
江还眼眶狠狠一红,于她面前伏首触地,头不敢抬得比她高。
然双手伏在地上,一颗心却拧痛如绞,他哑声反问她:“您……心里……可还有我爹……和我?”
戚幽怜听得泪如雨下,清逸如仙的一张脸上满面都是泪痕。
她哑声喑抑着泣道:“是我……对不起无生……对不起你……亦负了他……”
女子跪坐于地,无力地倚靠在身侧门扉上,白衣委地,周身颤簌,轻泣不止。
“是我……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是娘的错……”她垂首间哭得手足无措,泪湿白衣。“是我……是我……是我的错。”
江还听着她一声声疼泣,一声声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为那人开脱,心当即抽痛难止。
久久,他抱起她取来与自己的衣饰,低声喑哑道:“扮成娘的样子,只为能从他手里救下阿宁……”
江还抬头来看着门扉旁的女子,满目都是凄涩:“您放心……孩儿杀不了他。”
他苦笑道:“否则,也不必修习沉月心法。”
戚幽怜低头咬牙而泣,久久,终于闭目哭道:“他的命门……是腹哀穴。”
犹记那年宁州荒道,蓬蒿之中,白骨成丘。
寒水,风刀,平沙,落日。
枯瘦病弱的小女孩用骨瘦如柴的小手埋葬爹娘饿成浮殍的尸骨,唇干如裂,伶仃若骨,风一吹就要摔倒于地。
她靠在爹娘坟头,扫过周围或熟悉或陌生的尸骨、新坟、旧冢,抬头看着如血残阳里,成片成片的暮鸦向她飞来,离她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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