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如烟（4）（1/2）

“怎么收？”北辰盈啜了口茶, 潦草一笑，“一步之遥, 你叫我如何放手？”

“当心，你的一步之遥，也是他们的一步之遥。你和北辰老爷、言老相国是患难与共过来的, 如今争成这样子，只怕最后无论何种结局都不好看。你只要撒手不管，任凭他们二人如何相争，谁都未必占得上风，到最后天下格局还是这般，顶多由后人谋去, 咱们只安安稳稳地过个安生日子有何不好？当初郁大侠选这地方，就是为了隐居世外不理尘俗, 你看你，活生生操了整个大荒的心。小姐啊，足够了, 你这一生握在手里的权力已经足够多了。放手吧。”

蓝施说得十分诚恳，她当真期盼世外生活。陪着北辰盈从小长大的三十多年来，所有的事情无一巨细她全知道, 北辰盈的心境变化也是她亲眼目睹的, 很多时候她未必有所共鸣, 可是却完全理解。

这么多年,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劝北辰盈, 劝她放手。

北辰盈一颗心揪得紧, 几根手指在榻边弹了又弹，这样的劝诫她并非听不进心里去，只是此刻忽然听到这一番话，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时光境迁，她真的变了。那些她原本不屑做不屑参与的事情，如今却成了她的使命一般，她不肯放手。北辰盈看着窗外渐渐淡下去的天光，声音悠长：“我是不是做了很多错事？”

蓝施尽管劝诫，却也不忍看她失魂落魄，只好安慰道：“有些时候，你绷得太紧了，对每个人都首先去揣测对方的心思，从不肯再信任谁。很累吧？”

北辰盈淡淡笑道：“不信人有什么累的？信人才累。倘若没有后来这么多事，做个清心寡欲的主母有什么不好，只是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铺在眼前，我实在没办法闭目塞听，假装过田园隐士的生活。”

“现在这局面……是郁大侠愿见的吗？”

北辰盈一愣，道：“他从来都知道我非池中物，从来也不想束缚我。蓝施，他一直知道我心有多高，可还是对我百般包容。”

蓝施轻轻应了一声，想起郁大侠——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即使过了这么些年，她仍旧无比敬仰、无比佩服他。

于是蓝施说话间都带了些敬意：“郁大侠是真正爱护你的，他对别人的时候，那么不愿见人急功近利，可是无论你怎样做，他唯一害怕的就是护不住你。”

过往的事情历历在目。

北辰盈再年轻个二十岁时，几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聪明、睿智、博学又通透。也许如今的无灵肖她几分，可却远没有她当年那般当仁不让的夺目气质。那时的北辰盈一脑子古灵精怪，转转眼睛就能生出一个主意，她若想打谁的主意，即便全然写在脸上，也能令对方被算计的心服口服、心甘情愿。

北辰盈遇到郁珩的时候，早已是无往而不利的谋定高手。

北辰盈当时想，满脑子只有家国天下的侠客，脑子肯定不太好用，这一路走来不知要受人多少算计。于是当她不以为然略施小计戏弄郁珩的时候，万万想不到她会被郁珩结结实实还了一套。

那时北辰盈才意识到，原来这人深藏不露至此。

于是北辰盈越发卯着劲儿地同他作对，同是救灾区的百姓，她做好事挣名声不够，偏要作弄郁珩，让他在别人面前出丑才算。

郁珩每每都知道她用意，大部分时候他喜欢打击打击这姑娘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但也有些时候，他愿意让这姑娘赢，让她高兴高兴，而不在意自己出丑。可令北辰盈大为光火的是，他们所到之，百姓不仅全买郁珩的帐，还似乎都挺乐见他同她闹着玩儿的，似乎他们都知道他是故意让她赢的，于是连百姓们都十分配合，让北辰盈赢得舒舒服服的。

从那之后，北辰盈无比关注郁珩，凡事都要同他比一比，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智商在人生阅历上的碾压——郁珩实在是阅人太多了。

北辰盈为了赢过他，偏要出奇才能制胜，郁珩也挺好奇想见北辰盈下一次有什么好用的招数，于是他每次都只赢一点点，是足够气到北辰盈、却让她一口气咽不下去的那种一点点。

直到有一次北辰盈铤而走险，那自身做饵，给自己灌了大量的醉风引——也不知她从哪儿搞到的。那次她赢得很彻底，郁珩关心则乱，心急如焚，强行拉着她跋山涉水去宋国找唐璟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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