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粉墨(2)(2/2)
“她当我是蛇?”无容心中不是滋味。
唐止依旧嘻嘻笑道:“咫尺楼的手段,说是蛇,未免也太小觑了。便说是蛇蝎美人,我看也是道不出姑娘十分之一的厉害的。”
他笑意深深,说的话却叫人心里十分难受。
无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一双眼睛里含的委屈深深,快要溢出来。
唐止丝毫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无灵最近武功练得不错,竟以为凭他们两个人,能逃过咫尺楼的天罗地网。小丫头想得太简单了。便是穆远川那样好的功夫,不还是让你们说杀就给杀了。”
无容道:“人人都道是我咫尺楼杀了穆远川,可究竟也没谁能拿出证据。只因为当时穆家主被咫尺楼扣下,他生生死死,便都要算到咫尺楼的头上,算到我的头上吗。”
唐止眉毛一挑,做出一副明显“吵不过你”的模样:“姑娘说的对,对,拿不出证据,如何能空口诬你们清白。我此番来,并不是向姑娘要交代的,我是怕无灵吃了亏,无论如何,得来一趟。”
说到底,和她郁无容毫无干系。
无容眉眼变得黯淡。美人失意,连垂眼的模样都是好看的。无容轻轻咬着嘴唇,声音低低:“原来公子是这么看我的。”
“不不不,说不上怎么看,我本来也没将你放在眼里。”唐止自然而然地说着刻薄话,“只是无灵冒险,我心里紧张,管他是谁,我都要亲自来一趟,更何况她要挑战的是你们咫尺楼的权威。”唐止笑吟吟地看着无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上一句:“我想起来了,往前几年的时候,你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人都道郁家有个姑娘,出落得如何天上有地下无的模样。我那时候闲得无聊,慕名去看你,可能恰逢你遇了危险,出手救你。但近距离看着你了吧,也就没什么稀奇了,名声都是那些没见着的人捧起来的,实际上我这小半生见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你还真不算什么。”他每一句话,说得都还挺真诚的。
无容从小被人夸着长大,却深深明白“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必驰”的道理,因此从没恃美而骄过,可也从没被人这样真心实意地羞辱过,将她说得一文不名。
万幸无容这些年的修养不是白来的,即便唐止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她仍旧能维持住仪态端方,情绪收敛得极好。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控制住情绪已经是无容好修养的极点了,只怕现在无论再说什么话,她都忍不住要失态。
唐止微微欠首,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行告辞了。”
无容未动,唐止噙着笑,从她身旁绕了过去。
就在这个当儿,只听“簌簌”两声,有暗器直飞向无容面门。
唐止耳聪,千钧一发之际,以迅雷之速挡在无容身前,那时节已来不及想其他法子,唐止空手夺下暗器,帮无容挡住了那两根险些刺中她脸的银针。唐止抬头上看,见一角衣衫从屋顶瓦片的漏洞里闪过,发暗器者已经逃了。
看暗器的形势、衣衫式样,伏在屋梁上的人是无灵无疑了。
唐止心中暗惊,他竟真没察觉梁上君子。
无容惊魂未定,抓起唐止的手,见两根银针深深扎进唐止的手里,其中一根穿透了他的手背,刺得血肉模糊在一起。无容心中揪起,道:“你总是救我。”
唐止这回没什么好气,抽回了手:“麻烦。”再没多耽搁一秒,踹开门就走了。
……
唐止和宋白说走就走,前后无一人敢拦着,也没人追上来。
过了天一楼巷口,就听见有笑声从转角处传来。
“我这么一大活人躲在屋顶上那么久,你都未曾察觉。”无灵笑得促狭,身影一晃,便挡住了唐止的去路。
唐止道:“你学了逍遥八式,武功早已今非昔比,我甘拜下风,成不成?”
“自然不成。”无灵不肯松口,“我看你是色令智昏,心里眼里只有我阿姐,才察觉不出我在梁上。你这人,明明喜欢我阿姐喜欢得紧,却总要装成一副登徒子的样子,有意思?”
唐止嘻嘻一笑:“我本来就是登徒子。”
无灵噙着笑,很有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冲他们扬了扬头:“走,河边说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你什么都听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唐止嘴上不太捧场,脚上还是跟着无灵往她说的地方走去。
宋白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正好保持了不跟丢他们、又不必听清楚他们说话的距离——他的好奇心有限,通常不是无灵主动说给他听的话,他是不会刻意打听的。
郊外河边的草木还未发芽,四周的景象一览无余,若有情况,及时便能发现。
无灵沿着河边慢悠悠地走,笑吟吟地瞧着唐止,一如他之前一样,吊足了人胃口,又不肯先开口。唐止被她看得不耐烦,撕碎了衣裳的边角给自己包扎伤口。
无灵笑道:“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这人的心被铜墙铁壁包着,什么事儿都笑嘻嘻地过去,老天开眼了,今日叫我瞧见你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