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耻辱与愉悦(1/2)
“泼醒他!”恶魔一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动了动手指继续装作昏迷。
这是约五百年前,Z国历史上最重酷刑的朝代。人人自危不敢言语,走错一步便是无尽深渊,连带后世也会陷入看不见希望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戊渊在十四岁之前, 有着极其幸福的童年。父亲是朝廷重臣,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母亲的娘家也是重权在握。他自小饱读诗书, 聪明伶俐并生而稳重的他广受长辈们的喜爱与关注。
他们家的家法也如同国法一样严苛,做错一步就是刑教伺候。而他是六个兄弟姐妹中唯一不曾受过家法惩治的孩子,由此他坚信抱怨法则太过苛刻者皆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够对,如果行得端坐得正, 心无杂念也无二心, 自然能在严苛的法则中如鱼得水。
戊渊十四岁生辰当日,闻家被冠上通敌叛国之罪名,全家上下一百多口老少全部锒铛入狱, 经过三个月的审理后, 他的父亲与长兄被判处以凌迟,曝尸七日,母亲墨刑剃发发配边疆, 其余女眷全部贬为奴籍刺字流往教坊充作官妓,男性贬为奴籍处以劓刑充作苦力。
他被抓走时手中还握着父亲送他的生辰礼物, 白玉红流苏, 漂亮极了, 但它落入了狱卒的手中, 他争辩这是抢、是犯法的,却得到一片哄笑声。
“你老子是大罪人、大恶人,你却在这儿讲犯法!”
他起初想,一定是父亲犯了错误,触犯了法律才会让他们得到如此惩罚。
他同兄弟姐妹跪在刑场上时,满场的哭嚎声,唯有他安静地跪着,等待惩罚的降临。面对父亲的嘶吼、母亲的啜泣,他早已泪流满面,他也毫不争辩。父亲做错了事情,应该得到惩罚,而他作为他的儿子,被处以劓刑以作羞辱也是理所当然。
“他是我的玩伴……父皇可不可以放过他?”
在轮到他接受刑法时,他看到太子拦住了行刑之人,朝着高台上几乎看腻了行刑的的皇帝说道。
皇帝一抬手,他便被赦免了劓刑。
他轻声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父子同罪乃天经地义,否则于天下则是大不公。
太子无奈叹道:“戊渊,仅此一次,不要固执,就当报你救命之恩,此后你我再无私情。”
他是闻家最幸运之人,也是闻家最不幸之人。他没有被处以劓刑,保留了作为人的颜面,却因为没有被处以劓刑,健全的他在苦力中显得格格不入,饱受欺凌。
他才刚满十四,未曾习武,身体羸弱,很快就被苦力生活折磨得没有人样了。无法工作的他被转入牢房,日日受刑以“赎罪”。他的指甲被拔净又长好,反反复复手指变得畸形;除了面部,他身上遍布烙印;四肢多次被打断又接起,甚至连拿起筷子都是一件费力的事情。
这是他十四到十五岁的人生,往日荣光仿若前世。
他没有再见过太阳,只有昏黄的灯光与无尽头的疼痛。
他无事可做,在每天清醒又不受刑的时分总喜欢背些从前看过的诗书,一遍又一遍,唯恐自己被折磨得只剩下愚蠢的思考。纵使他是负罪之身,保持冷静的思考也该是一个文人应有的素质。
狱卒觉得有趣,对他便更加报以恶意。
“背首诗来听听?”他们嬉笑着将竹签捶入他刚长出的指甲里。
“你昨天念叨的那个什么二十四篇是什么?”他们将烧红的烙铁在他面前晃动着。
他想,刑责是没有错的,但这些人在滥用刑责,这不该是一个拥有刑责权力之人的行径。但他的反驳得到的永远是嘲笑,就像那个强抢走他玉佩的狱卒一样,他们是执法者,却不遵守也不信奉法律。
太子探望他时,他说:“行刑之人当毫无私心。”
太子摇头:“你太清醒,也就太过愚蠢了。”
二十岁,太子登基,天下大赦,他亦被特赦出狱,成为新皇身边的臣子。新皇欲废酷刑却被他再三阻拦。
他说:“酷刑无错,错在于人。”
新皇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一个差点被处以劓刑,在牢房中六年都不曾见过太阳,被折磨到四肢无力浑身伤痕,使完美人生被毁于一旦的人,居然阻止他废除酷刑,这简直就像个笑话。
他试图同他讲理,戊渊却始终不认同,他只道:“天下无人犯错,便再无酷刑。”
新皇怒道:“你犯了什么错,要用六年来赎罪?”
戊渊笑道:“家父通敌叛国,戊渊该当同罪。”
这场谈话他与新皇不欢而散,随后戊渊请职法部,掌管案件审理并亲自监督行刑,以保证行刑之人不再怀有私欲少刑或过刑。一时之间,戊渊声名大噪,天下百姓都谓之福音,甚至还有人为他建了生祠。
新皇一时无从辩驳,只问:“你何以保证世世代代皆无私心?”
戊渊被问住了,几日后他答复道:“灭人欲即可。”
在戊渊的推行下,一场轰轰烈烈的灭人欲活动展开了,戊渊身体日渐衰弱,他恐自己命不久矣,于是手段极其激烈,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开辟一个没有私情、私欲的世界,这样公正才能被推行,最终世界上的罪恶自然无处遁形。
可他并没有料到,新皇不可能永远支持他,政治场上总有着无数不可控的因素,而他过于激烈的手段也使得百姓叫苦不迭。最终他被撤职待查,时隔三年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牢房中。
新皇多次提审他,试图看看他的态度是否还一如从前,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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