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绝境（1/2）
退无可退。
画影阁至翠幄亭一路，山道狭长，两侧高崖深谷，松柏交错，树根深深没入石缝之中，纤浓墨绿经冬不凋，如苍髯老者，观望着千百年红尘变幻。
侠之大者，扶危济困。白游自习武的第一天起，就没想过凭借武功去肆意屠戮，而是以之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眼前这些举着刀剑，冲上来杀他的，又何尝不是未知真相、被人利用的可怜人呢？
他不能对他们出手，但也不想再看他们。
白游抬起头，望向越来越远的画影阁，想着商栩听到动静，能出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又想着他千万别出来，免得被自己连累。
解乾几乎与他同时想到此处，派门中弟子悄去阁内，若能拿他师父为质，不怕这位情深义重的迦叶摩量少主不肯就范。
“掌门，画影阁里空无一人。”
“再去别处找，他没有武功，跑不出东曜山。”
解家弟子刚领下命令，就被闻声赶至的萧闻歌一掌一个击翻在地：“这里是东曜山，解掌门恐怕没有搜山的权力吧？”
“哼，画影阁早就不是东曜的画影阁了，师父徒弟，皆与邪魔外道脱不了干系！”解乾恨道。
“他们立场如何，自由我来评判，几时轮到你下定论？”
萧闻歌已顾不得欹先生“一年内不得使用内劲”的嘱咐，提气纵身，疾掠过众人头顶，落于白游身前。
“你做什么？！”
“若不救你，只怕我一生有悔。”
从这个角度，萧闻歌才真正看清了对面有多少人。
以解乾为首的皖阳解氏，各个大大小小的江湖门派，东曜两三百名弟子，还有容和带来的三千护卫——他们每一个人，都要白游的命。
“诸位请再听我一言。”萧闻歌展开双臂，把白游挡在身后，“前往西垣丘的各位同仁，并非死于迦叶摩量之手，而是我派弟子秦声，以雷火门的炸药炸塌了藏匿山海令的古墓，他们深入墓穴，不幸丧命。在场若有雷火门弟子，可证我所言不假。”
“我就是雷火门弟子，秦声是向我们买过炸药，他是东曜的人，那他到底是想炸毁古墓呢？还是帮着迦叶摩量，蓄意谋害各派人士？”
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了，白游早知有这一天，他原想着主动与东曜撇清关系，就不会有所牵连，只是没料到，皇帝这么急着取他性命。
萧闻歌正要继续分说，涛先生突然至他面前跪下：“掌门，请三思啊！”
秦声犯下大错不假，但也已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萧闻歌身为掌门，为救白游而供出秦声，无疑让东曜的立场雪上加霜。
他再次看向人群，石先生正一左一右按住封未平和戴飞，松先生摇头叹息，连邱壑、宁星映都皱着眉，神情严肃。
“你回去吧，闻歌。”
白游知道，东曜剑派能存续百年，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不含糊，即便萧闻歌是掌门，亦不能违抗。
众人离萧闻歌、白游不过一箭之遥，鹰翎山庄弟子擎弓搭箭，誓要为死去的掌门报仇。
“飞矢无眼，萧掌门当心了！”
羽箭裹挟凌厉内劲，破空而至。
山道虽窄，但以萧闻歌独步天下之轻功，足可纵跃闪躲。然而他纹丝未动，仅以玉川当空一划，气劲磅礴刹若云海蒸虹，将迎面而来的箭矢阻停于半空，而后纷纷坠地。
看来萧掌门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白游，解乾嘿然一笑，那不如将他二人一并除去，届时东曜群龙无首，谁还能与皖阳解氏江湖争锋？
他祭起霜彻，以十成功力攻向玉川剑网织而成的气劲屏障。
一剑一刀俱是宝器，众人敛住呼吸，凝目而视，不知这招究竟谁胜谁负。
萧闻歌并不想给他与自己过招的机会，任解乾动作再快，在他眼中亦如慢放。玉川剑剑刃横斜，用剑法中最基础的劈和挑，佐以精纯剑气，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挥退。
解乾又羞又忿，大吼道：“愣着干什么？一起上！”
若说白游施展的内功颇为骇人，萧闻歌的便只能用深不见底来形容。解乾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好手，谁也不曾见过他在什么人手上一招落败。
各派人士犹疑的一瞬，山谷里忽然漫起铮铮淙淙的琴声，如呜咽，如低诉，缠绕着绝崖峭壁，撞入山谷，回响不绝。
解乾环顾四周，并未见到谁在抚琴：“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有胆不如出来一战！”
像是听见了他的挑衅之语，琴音陡然高扬，宛若金戈铁马，沙场扬鞭。
有以乐器为兵刃的门派已听出个中门道，告知解乾，抚琴之人琴技上佳，但乐律中并无任何内劲，大可不必在意。
白游捂着胸口，滑落一滴眼泪，复又笑了起来。
抚琴者是谁，旁人不知，他还不知么？临到此刻，商栩躲避不出就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却在用琴声告诉白游，是生是死，他都会与他站在一起。
萧闻歌始终不肯撤下防备，他不主动出手伤人，但也绝不让他们靠近白游。
琴声再度变化，曲调一如昨夜般撩拨人心、旖旎无限，似脉脉难言的情思，一声声扣动着心弦。
白游心酸得无以复加，阿栩不仅选择与他站在一起，还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他要保护的这个人，亦是他的心上人。
往事如潮水般浮现于前，那时他还不是东曜弟子，借养伤的由头住在画影阁，也是在这儿拦腰抱下金思成，劝说他不要轻生。
白游后退一步，脚边正是那棵枝干横生的老树，他回头望去，见枝叶林隙间嵌着一片灰色尾羽。
羽落林木，是个栩字。
忽然心有所动，白游趁萧闻歌专注于前，背后空门大露，一把将他推向涛先生，而后跳上老树枝干，从嵌有尾羽处一跃而下！
“白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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