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伪装者（上）（1/2）
“最近一直在下雨啊。”
我随意地对丹医生说道。我们两个并排站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门外的公路被冲刷的很干净，但是公寓后面的院子积了很多水，变成泥泞了，我很难打扫，有时还能闻到一股咸腥味。一般我和丹医生讲话，他都不会回应，大概是这雨实在下了太久让人心烦，他难得应了一句：“是啊。”
从金格离开那天开始，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雨，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了，听桑丘说从来没有连着下过这么久的雨，尤丽太太则说这是异常的前兆，然后抱怨没法洗衣服，整个人都快发霉了。至于霍尔，还是老样子，赞扬这雨是首领的善行感动了苍天，为此写了好几篇报道，这大概就是我不看报纸的原因。
事实上，说得最准确的是尤丽太太，那不久之后，雨停了，然后发生了小幅地震。
地震发生的时候，我正在分配车旁边卸货。那天分配的是饮用水，我叫了桑丘来帮忙，毕竟白天这里就他一个人，我们平时都下棋打发时间。偶尔丹医生也在，不过他从来不会主动和我们搭话。就我刚把所有人的配额从车上搬下来，虽然也没有多少，大地就震颤起来。后来按照广播的说法，这仅仅是小幅的地震，但是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那一切都太让人恐惧了。平时最信赖的土地忽然变软了，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也不知道是建筑物在摇晃，还是自己。刚开始我还能试着稳住自己，突然一阵眩晕袭击了我的脑袋，周围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地震仅仅持续了几秒，但是一切就像是慢动作一样在我眼前重播，好一会儿我才慢慢清醒过来，发现周围一团糟。
首先最糟糕的事情是大家的饮用水完蛋了，地上淌的到处都是，本来就不多，现在抢救也救不了几口。我四下望了望，桑丘坐在卸货车旁边揉脑袋，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四楼有一扇窗户碎掉了，玻璃片插了一地。后院倒了一棵树，本来长期下雨就让它根基不稳了，这下直接连根拔起。
卸货车的门打开，司机走了下来，他穿着邋里邋遢的工作服，目光呆滞地问我发生了什么，怎么把水都洒了。货车司机一般都会找有一点智力缺陷的，这样的人才不会对货物打算盘，不过现在我也懒得和他解释，我自己脑子也一片混乱，随便把他打发走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在确认没有余震之前应该是不能在屋子里呆着了，啊，不对，先跟通信部联络，再去去和物资部联络申请新的饮用水，我总不能让一楼的人喝一周的自来水。
我壮着胆子进了地下室去给通信部打电话，然而电话信号中断了，应该是地震的原因。这可真是太难得了，通信部无法联络。
我向两个部门发了简讯以后开始检查屋子周围的受灾情况，其他的地方没有大碍，掉了一点瓦砾或是砖块。桑丘刚刚似乎不小心被货物砸到了头，现在还晕乎乎地坐在台阶上。
那天大家回来的都很早，工厂终于停工了一下午，如果不是由于地震停电，大概也不会放他们回来。
最早回来的是布拉，最近刚搬进来的小孩，和他的商人养父一起。我的住户都是由通信部安排的，他们在我报告已经让金格离开后的第二天，就让布拉父子住了进来。
小布拉来自比较偏僻的地区，一头蓬松的红发，就像狗毛一样，脸上有几颗雀斑，大概十二三岁左右。他似乎没有父母，以前住在公办的学校里，说话有点口齿不清，但是很活泼，在学校非常积极。几个月前被商人收养，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做生意，在这里应该要住一到两个月。沃特国的商人都是要在相关部门注册过才能接受安排四处做生意，嘛，不过我楼里就有个黑户。
布拉平时在专供给青少年的工厂工作，美其名曰提前适应。那大概也没错，那种昏昏沉沉的环境或许就是得从小孩子开始适应。不过他工作一般结束的比较早，就会跑到公寓附近的树林里去探险，我嘱咐过他不要往关口那边去，那边人很多很杂。
“安德哥哥，咱今天提前回来了！刚刚到处都在摇哦，咱回来看看屋子有没有乱掉！”
“现在还不能进屋，等着通信部来通知。”
“但是屋子乱掉就，爸爸会气的。”
“没事，今天特殊情况，我会和你爸爸说的。”我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他又开始和坐在台阶上的桑丘搭话：“三丘哥哥，你咋了？”
“是桑丘。我没什么事。”
说起来很奇怪，桑丘对这里所有住户态度都不错，唯独对这对父子没有好脸色，我在心里调侃，难道是同职业相遇，属性相斥了？他闷闷不乐的样子真是新奇。
那天稍后，通信部终于连上了信号，开始用广播循环播放类似于这次情况并不严重请大家放心之类的话，看来是不会有余震了，大家也可以回屋子看看情况。
我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听广播，几个小时后已经可以倒背如流。物资部还没有回我信息，现在想想现在应该很多地方都需要水，很有可能无法申请到水源。
我叹了口气，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或许现在应该去拜访一下住户们，问下他们的情况。桑丘就先不去打扰他了，他在地震之后就表现的很沉默，基本上没和我说过几句话，一直扶着头，让他休息吧。霍尔也免了，且不说我现在脑子嗡嗡叫，不想再听任何他关于伟大首领的演讲，他现在应该正在准备写新闻稿，大概没必要打扰他。
1、找布拉
2、找尤丽
3、找丹
1、“安德哥哥好！”布拉给我开了门，后面跟着他的养父费特，一个圆滚滚的男人，不仅是身材比门还有宽，脑袋也是圆溜溜的，顶着几根稀有的头发，站在太阳底下胜似灯泡。大概是身材原因，他很容易流汗，基本上不停地在擦汗。
“您好，安德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看你们的情况，有什么需要修理的东西吗？还有，由于地震这周可能没有饮用水了，你们...将就一下自来水吧。”
他脸变成了菜色：“喝自来水怎么行！孩子还在长身体呢！”
我摊了摊手表示没有办法，他骂骂咧咧地关上了门。这五号房间大概是专招有脾气的人？我听见小布拉隔着门在屋子里大声对我喊着“哥哥再见！”这孩子比费特懂礼貌多了，将来可别被带坏了。
2、尤丽太太确实遇上了麻烦，她的收音机在地震中砸坏了，这东西我们天天都要用到，来听每天颁布了什么新禁令。
而且她对于只有自来水可以喝的消息也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我都这个年纪了，你让我喝一周的自来水，会生大病的。”她摇了摇头，“算了你也没办法。”
我感谢了她的理解，并表示会帮她修收音机。在来到这里上班之前我也被培训过如何修理日常电器，包括电视和收音机。不过那时候我刚经历完那些事，听得不是很认真，或许要搞鼓一段时间才能修好。（获得尤丽的收音机）
3、丹医生站在门口嚼烟草片，脸色阴沉沉的，看来损失不小。
“丹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安德先生，请问损坏的电器该到哪里修理？”
“给我看看就行。”
我以为会是收音机或是电视这种每家都有的东西，在来到这里上班之前我也被培训过如何修理日常电器，没想到他竟然搬出了一个我没见过的东西，一个方形的小箱子，前端似乎还可以打开。
我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小型冰箱，我用来放一些需要冷藏的器材。”
冰箱，冰箱是干嘛的来着？我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物件的作用，这不能怪我，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没再见过那玩意儿了。不过这个确实超出我的修理范围内了，得送到城里去修。
我告诉丹让他先把东西放我那里，在下次分配车来的时候我会把这个小玩意儿交给司机，让他带去城里修。他点了点头向我道谢，但是拒绝了我的方案。“我不太放心把这个放在别人屋子里，请您见谅。”
那倒也没什么，我还省了点事。
合
在我准备去拜访其他住户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我立刻按照海德的嘱咐“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去接电话。”这次还是来自通信部。
“管理员安德，本次情况特殊，我们将安排一位尊贵的客人到你的公寓暂住两周，她需要单独一层楼。稍后相关物件会发配给你，务必妥善处理。”
所谓的相关物件，就是第二天的时候，运来的一大车东西，不仅有超出平时两倍的饮用水，还有一盒巧克力，几盒牛奶，以及很多我都没怎么见过的食物，甚至还有几件高档的家具，松软的床垫和结实的椅子。
而且这次的货物还是由我的上司海德亲自开车送来的，这人阵仗可真是不小。他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桑丘有没有把他那些违禁品藏好。
“你把她安排在四楼？”海德看上去很不乐意，“你要让一位尊贵的女士每次爬那么多层楼才能回房间？”
“但是只有四楼有空房间...”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就算要把一楼腾出来给她，这一晚上时间也来不及。
不过海德的心思应该是放在其他的事情上，没有继续追究我这件事。为了把她的家具迅速抬上去安排好，所有还在公寓里的人都被叫了出来帮着一起打点，也就是桑丘和布拉。大多数人已经去工作了，哪怕这才地震第二天，电力恢复了就能继续工作。
这位贝蒂女士是财政部长德鲁先生的夫人，这段时间陪着她丈夫在各个边陲小镇巡游，昨天似乎就到了离这里不算太远的一个镇子，然后就发生了地震。那个镇子一直都有“暴民”藏匿，借着昨天通信部失去信号的一小段时间内闹出了不小的骚动。部长先生还有事务在身，出于安全考虑，决定暂时让贝蒂住到这边来，最近这个小镇警务比较多，会安全一点。
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和海德站在公寓门口等待。海德看起来意外的局促不安，擦了几次汗，深呼吸了几次。
一辆豪华的轿车驶进了视野，比艾尔森的车看上去浮夸多了。先下来了一个穿着礼服的男人，替后面的人把车门打开，贝蒂走了下来。
她可真是个美人。黑色波浪卷的前发贴着精致的脸蛋，后发用红黑相间的丝线盘在脑后，口红颜色十分张扬，称得她的脸色更加红润。黑色的眼眸朝着我们这边看过来，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她穿着一身漂亮的长袍和一条毛绒披肩，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脖子上纹了一只蝴蝶。
我一向是对女人没兴趣的，看到她时都不由得脸红了一瞬，大概没有人会对她这样的女人视而不见。
海德送她上楼的时候一直在献殷勤，夸着这栋公寓是他管辖范围内最好的云云，我则在后面拎箱子，就当是变相夸我了。大概这就是他坚持要自己过来迎接客人的原因？贝蒂倒是没怎么理他，连话都没说两句。她很高挑，应该比我还要高一点，走起路来很快，不像海德形容的那样弱不禁风。
送到门口的时候，海德脸憋的通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我看见里面装着一朵玫瑰。
玫瑰曾经也是违禁品，但是很快就解禁了，因为没什么人会费心去想办法弄到它，华而不实的花朵。而且在这样的苍穹下，没有几个人有雅兴去伺候花圃。他搞到这朵玫瑰大概费了很大的劲吧，我第一次看到这位自命不凡的老头表现得这么拘束。
然而贝蒂也没有太多表情，接过了玫瑰，低声说了一句谢谢。那朵花可真配她，娇艳的红色配上丝绸般的黑发，就像画一样。
但是那朵花的下场并不怎么样，海德走后不久，我就在门口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它。我把它拾起来，找了个破碗放进去，到了点水。但是它的根茎、叶子和刺早就被剃光了，没多久就便凋谢了，花瓣落了我一桌子。
对于公寓里的大家来说，贝蒂的到来是件好事：我们得到了比平时还要多的饮用水。但是我就麻烦了，部长要求贝蒂不能和所有人一样跑到地下室的食堂吃饭，要我餐餐给送上去。现在我除了要接通信部的电话，还要守着贝蒂的电话，就从她的房间里打过来，原则上我不能拒绝她任何要求。刚开始的指令都很简单：食物或者水。和诱人的外表不一样，她和丹医生都属于话很少的人。布拉每次看到我送餐都吵着要跟我一起去：“咱也想看看贝蒂姐姐！”这也不行，还是部长的要求，让贝蒂少接触人。
如果她在自己住的地方也受着这种规矩，那也难怪沉默寡言。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她逐渐开始给我一些稀奇古怪而且难以完成的要求。
“拿着这个。”
她来的第三天傍晚，把我叫到了她的房间。她的房间除了那些高档家具、特别的食物，还有一件我们都没有的东西：书架，填满了各种书籍，有些甚至不是用沃特国的语言写的，那是违禁品，但是我可管不着她，可能她平时就靠这个打发时间。她斜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很累，随手递给了我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我打开袋子一看，竟然是几颗土豆。大概是那天在分配车上和其他食物一起送来的东西。
“我要吃烤土豆。”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我皱眉。“但是，女士，我们这里不配备厨房的，任何人都不能私自开小...”
“去院子里烤。”她转头示意了一下窗外，“院子里，倒了的那棵树，能当柴火。”
这可真是强人所难，我的上岗培训里面可不包括当厨师。如果烤得很难吃，估计她也不会开心。
1、实话说自己不会做饭
2、自己想想办法
1、“女士，我没有这方面技能，可能不会合你口味...”
“撒点盐，烤熟就行。”她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很简单的事，自己琢磨琢磨就行。烧完的木头堆院子里，有人收。”（好感-1）
但是我们这里也不允许私藏盐...我没有把话说出口，很明显是没办法拒绝了，我郁闷地抱着一袋土豆下了楼。
2、但是我也无法拒绝她，只能自己想想办法了。楼里有谁会做饭吗？我郁闷地抱着一袋土豆走下楼。
边走我就边想着，没有打火机，调料我也没有，得找谁要一点。
2.1找桑丘
2.2找费特（商人）
2.1“烤土豆？谁要吃这个？”桑丘被这个奇怪的要求逗乐了。
“就是四楼那位尊贵的女士。”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她呀。行啦，我拿点东西和你一起去院子里烤吧，用树叶？这个季节不太够吧。”“她说用那棵树烤。”“那个之前淋了很久的雨了，点不着吧？”“先试试看吧。”
我们一边漫不经心地聊天，一边走到了院子里，开始准备干活。
火费了很大劲才燃起来，桑丘把土豆用树叶和泥包裹起来，放了点盐和我没见过的香料，然后埋到了火堆里。他教我等一段时间就戳一下火堆，让空气能够进去。我一边蹲在地上烤火，一边和他闲聊。
“说起来你还没有告诉过我，艾尔森是怎么认识你的？”
“那个嘛，我以前换过很多工作。”他靠在树上说起来：“有次荣幸的在5号镇子的野外皇家打靶场里面干了几天跑腿。”
他和我讲了在打靶场的见闻。某一天，一个军阀家族到那里度假。很自然地，把所有的小一辈们都召集了起来，让他们试试枪。小孩子们没有见过这玩意儿，一开始都很兴奋，但很快就被震耳欲聋的猎枪声和震得人手发麻的后坐力劝退。家族权力最大的父辈很不满这个情况，强硬地要求所有孩子拿着枪打靶。胆小一点的湿着眼眶打了两下，胆子大一点的多几下，但是都没有几个打到靶子上的。
“...当时的艾尔森在那群孩子里也算小的了，看起来很不起眼。而轮到他的时候，他一下都没有犹豫，拿起枪就开始射击，几发子弹都正中靶心，中途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这是大多数大人都做不到的事。”
“...之后我在某个角落里单独遇见了他。大人们在外面庆祝，而他握着自己的手，一个人靠在角落里，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我看见他的手上虎口处都是血，应该是握枪姿势不正确，被后坐力震伤了。他自己不会处理，随意拿了几片树叶贴在上面，却被叶子上的沙土弄得更痛了。自然地，我给他处理了一下...你的土豆差不多了，扒出来吧。”
这转折生硬得我猝不及防，我开始找树枝把土豆扒拉出来。
之后我和桑丘道别，一边把烤好的土豆送上去，一边思考那个故事。有些不太合理的地方，比如艾尔森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那桑丘也不会很大，那个年纪他就可以在皇家的打靶场工作了？不过那时我也没有细想。
我到贝蒂的房间的时候，她正在看书，并没有看我，只是叫我把土豆放桌子上，并慷慨地让我自己拿一个去吃。
我边走在楼梯上边吃着这东西。刚烤出来还是热乎的，口感软绵绵的，有一股柴火的香气，还有些其他的香味，应该是桑丘加的那些香料。第一次能做成这个样子，我可真不错，哈哈。
2、费特那里也许会有盐卖吧，提供给工厂的食堂。私人买盐是违法的，但是我就要一小撮应该没问题？反正也是贝蒂的要求。
开门的还是布拉，费特这次也不在家。
我向布拉说明了来意，并问他费特什么时候回来，但是那孩子皱起了眉头：“哥哥，买盐是违法的。”“呃，我不是买，就是，要一点点来给贝蒂女士做饭。”“好吧，我偷偷给你拿一点，不要告诉爸爸。”
他从屋子里给我拿了一小袋盐，我道谢后开始自己试着去烤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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