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花（1/2）

沈孟泽准备夜探弘光寺，但是想到近几日大家都在奔波，十分疲劳，也不想打草惊蛇，决定晚上大家就好好睡一觉，修整一下。听里正妻子说，明天她还约上村里其他妇女再去弘光寺烧祈愿纸。南怀荔建议明天他们也扮作普通村民一起去，这样不容易引起别人的警觉。沈孟泽点头认可。

里正的院子并不大，沈孟泽与木秋岩住唯一一间客房，南怀荔便与里正的女儿住一间房。南怀荔没有与人同卧的习惯，但是又不好当面推却。里正的女儿十三四岁，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今天一见到两个仪表非凡的男子，芳心暗动，尤其是看向沈孟泽的时候，那闪烁不定的眼神暴露了一切，真是恨不得把一双眼睛都长在他身上。碰不是因着自己妙龄，不宜于陌生男子太过接近，真想从布帘后冲出来。可是当她看到南怀荔与沈孟泽举止亲密的时候心下又落空，她自知自己的容貌连她十之二三都比不了，但是能从她口中多知道一些关于沈孟泽的事，能稍稍宽慰一下那颗落寞失望受伤的心。南怀荔看得出她的心思，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简单地聊了几句发现这个女子胆子大得可以，什么都敢问。问与仙门弟子成亲后孩子会不会也带灵根；仙门长寿，如果她先死了人家还会不会续弦之类，非要刨根问底。眼看马上到子时了，困意来袭的南怀荔只得干脆施了一点催眠术，让她睡过去才得了清净。自己裹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听着屋檐下水滴声睡了一个时辰，再睁眼已经听不到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只有清风拂过的沙沙声。

南怀荔起身把被子拍干净泥放到床上，打开窗户，夜深人静，院子里安静得连看门的狗都躲在草堆里睡着了。南怀荔想起村口那棵大槐树，醒了无事无聊，不如去看看。

展开双袖，足下轻点，像一片轻盈的羽毛从窗口飞出。如果被人看见肯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飘忽得像一缕鬼魂。

南怀荔落到那棵大槐树上，她的夜视力很好，虽然双眼漆黑，但她还是准确地摘下一串花穗，拣到一朵半开的花朵，熟练地址掉花瓣，把花蕊放入口中，细微的清甜从舌尖蔓延到喉咙里，再绽放到心间。

这种来自春天山野的味道再次熟悉起来，是人活着才能体会的味道。人族的春天像缓缓展开的画卷，慢慢呈现给人以惊喜。而北疆的春天短暂而浓烈，似乎昨晚地上还残留着薄冰，今天墙角就盛开了如火如荼的野花，灿烂浓烈。她不喜欢北疆的春天，没有那种春风徐徐的惬意。她习惯高高地坐在云晶宫的屋顶上，看狂风肆虐过高山与森林，带来群鹰的身影。这一切于她来说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是陌生的，北疆风似乎从来没有温柔过，吹来春天的百花盛开，吹来夏日的浓荫密布，吹来秋季的金黄遍野，吹来寒冬的满天飞雪，总是那样匆匆忙忙。而她注定只是一个过客，只需要冷眼旁观而已。她记得那些除夕夜里燃放的烟花爆竹，带着辞旧迎新的喜悦与希望。路边慢慢长出来的鲜嫩野菜，开出的各色温柔的小花，温暖的风，和煦的阳光，还有越飞越高的纸鸢。那时她在想，那只纸鸢飞那么高难道不孤独吗？那些南来北往的鸟儿会不会思念另外一处归地呢？人如果有翅膀是不是也可以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

麦穗的清香混合着菜花的香气，那就是春天的味道啊。她最喜欢山上林间盛开那些一簇簇的花朵，就像某人所说的，开花好像不要钱一样放肆。某人的样子已经消失在自己脑海里，可是说话语气却如此清晰。

那人还说，如果你喜欢，以后就在我们院里栽下这种花，一到春天开门就能看见它们的笑脸，整天都能浸在花香之中。自己当时说什么了，好像很鄙视他，人家都是种奇花异草，而你只能种些野花。

我在乎的是你高不高兴，而不是栽什么花。

夜长而静，可以慢慢回忆那些残缺的片段。那些温暖伴随了自己两百多年孤寂的岁月，成为夜空驱赶恐惧的星辰。那些凌冽肆虐的风，那些拼命厮杀的嘶鸣，那些似乎永远见不到春天的皑皑白雪，在手中那串槐花下成为了浅浅的过往。

“樱桃没吃饱吗？饿了半夜出来掏槐花吃。”沈孟泽不知何时站在树下，嗔怪道。他依然一身整齐的白衣，在黑夜里像月亮一样清辉萦绕，站在树下，却依然不失清冷高傲。

“睡醒了无聊就出来走，走看到这满树的槐花就想起小时候摘槐花吃槐花的事来。”

“槐花好吃吗？”

“甜甜的，好吃。你没有吃过吗？”

沈孟泽摇摇头，他的成长经历没有这些，有的只有不分白天黑夜的修习。没有四季轮回，只有修为的增长。也许唯一能感知四季的时候就是剑起叶落，新绿是春，墨绿是夏，金黄是秋，没有落叶是冬。

“要不试试？”南怀荔摘下一朵槐树抛给他，“味道还不错。”

沈孟泽伸出宽厚的手掌接住，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那朵花准备就将整朵花都扔进嘴里。

“哎，不是哪么吃的。要把白色花瓣扯掉，然后吃里面的花蕊。”南怀荔跳下树来阻止他，一边说一边做示范。

沈孟泽笨拙地撕开白色的花瓣，然后也不去花萼，整个扔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吞下去。

“味道如何？”

沈孟泽努力地回味了几下，觉得嘴里终于有一丝丝回甜：“有点甜味。”

南怀荔忍俊不禁道：“牛嚼牡丹，不解风情。沈仙师，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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