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第六殿（1/2）
天际被分割成两半, 一边乌云密布, 一边晴空万里, 一面下着雨, 一面放着晴。
碧波荡漾，映照着的山影扭曲了起来。
一道马蹄声夹带着车轮声由远及近。
那是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在修士遍布的情况下略有些累赘。
骑马人勒紧僵绳, 双脚紧紧夹住马肚，马儿嘶吼一声，抬起了前蹄，随后重重一踏, 这才停了下来。
“诶，太久没骑马, 都生疏了。”徐无铮笑道, “师傅？”
符音兴致不高, 靠着窗口，借着帘子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她的身影。许久，她才弱弱地说了声：“先等等吧。”
“好的, 那师傅先休息。”徐无铮也感觉到符音的异样，不过理所应当地理解为舟车劳顿。
符音在马车内默默松了口气, 继续低头沉思。
徐无铮干脆利落地下马, 慢悠悠地晃到河边。
此处为北山所管辖的墨河城, 是为仙界之最东边, 连昔日东塘的领地都比不上。
墨河城自然有一条墨河, 也就是眼前这一条。它将仙魔两界分割开。一边清气上浮, 于是晴天，一边魔气下沉，于是雨天。
河面阴晴分界处还蔓延着雾气，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
徐无铮随手取了一片叶子，扔进河里，只见没一会儿，叶子便粉碎成渣，没入河底。
“这水不能碰。”一道清丽而有几分熟悉的女声从身前传来，“这墨河又是一条夺命河，任何生灵触碰到他的水，都会立即腐朽。”
徐无铮抬起头。
面前是一张小木舟，显然是从墨河对岸划来。
舟上站着一个长相清秀温婉，提着雨伞的女人，足有金丹后期，身穿蓝色劲装，背着一柄被绷带裹得密不透风的大剑，看起来和她娇小的身形格外不符。
“不记……”女人话刚出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手尖将额头的发丝捋至耳后，“你也应该不记得我。我叫林镜，林清远的妹妹。”
符音听到动静，便从车厢内走出来，就看见了两人交谈，不由得有些吃惊于林镜的变化。
按掌门的说法，无念峰变故之后，林清远成了尸人，林长老直接死于他之手，最后还是好几个元婴期修士将他联手击败。
从娇生惯养的仙二代，刹那间变成无依无靠的小可怜，林镜只用了一晚。从烂泥扶不上墙到晋级金丹期，她也只用了一晚。
“符师叔。”林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现如今的林镜气质更加内敛些，整个人脱胎换骨，若非她长相没有太多变化，符音可能真的认不出来了。
“不用多礼。”符音摆手，“是掌门派你来的？”
“是。”林镜解释道，“魔修占领东塘之时，掌门便派了一部分人打入魔界各个殿宇。我是其中一个。这里的路我也走了几十遍了，你们可以完全放心。”
“那，走吧！”符音将马车收进乾坤袋里，一个飞身轻飘飘地落在小舟之上，河面只是多了几缕微波。
徐无铮则是直接跨上去，动作看似粗暴，也没有惊起任何水花。
林镜见所有人都站稳了，便掐了到指决，控制小舟缓缓向前，一边提醒道：“千万不要碰到水，等会儿不要看水下的倒影，等会经过雨雾时，要打伞。”
林镜从乾坤袋里取出两把小雨伞，放在两人面前：“切记，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看水下。”
徐无铮好奇地问道：“会怎么样？”
林镜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苦涩：“我第一次经过时也看了水面，我看见我哥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徐无铮知道，不仅仅只是看见她哥哥那般简单。
“水里的东西会幻化成你最思念的人，蛊惑你下水，一旦下水，你就会成为他们的一员，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第一次，我是被一个师兄绑着上岸的。”林镜解释道。
在场的其他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
小舟顺着风，缓缓向前，渐渐的，一大团云雾浮现在眼前。
林镜率先撑起一把伞，挡在三人头顶，只听见雨伞被雨淋到后，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符音和徐无铮立即撑起伞。
可那雨水好像仅仅作用于雨伞，落在雨伞上除了发出声响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随后顺着伞面落下来，也没见小舟出现什么异常。
“雨水是亡魂的眼泪，倒没有什么杀伤力，就是这种东西，碰到总是让人不喜。”林镜解释道，然后伸手去接雨水，只听见雨水落在她手上，同样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可林镜脸上并没有异色，继续强调道，“快到了，等会可能会听到什么声音，但切记不要理会，不要看水下。”
果真，不一会儿，雾气散开了，雨停了，对岸的轮廓渐渐显现了出来。
于此同时，符音听见一道爽朗地笑声。
十分熟悉，太熟悉了。
符音急忙闭上眼睛，以防自己真的不小心看了水下。
那个声音故作惊讶地说道：“我不会救了个小傻子吧。”
那是……昆虚的声音。
符音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翻滚出昔日昆虚的一颦一笑——好吧，就是一个长得年轻点的糟老头子。
他常年背着一把剑，自以为贼帅的四处耍。一点也没有一个剑圣该有的样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偏偏为他遮风挡雨。
她突然真的很想他师傅。
好怀念以前，昆虚负责替她遮风挡雨，他负责栽培徐无铮的时候。
“糟老头子”音调一变，跳起了脚，以一种极度夸张的语气怒斥道：“你怎么不敢看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符音攥紧拳头，用尽全力逼迫自己不要睁开眼睛。
“轰隆”一声，符音仿佛听到了雷劫的声音。犹如上天在怒吼，伴随着铁器嗡鸣和一个似是绝望的叹息。
昆虚的声音再次浮现：“徒儿，就算是我要死了。你也不愿看我么？”
符音骤然睁开双眼，可眼前的光亮还没维持多久，一双大手迅捷遮住她的双眼，紧接着徐无铮的身体贴近了过来，带着颤音说道：“都是假的。”
徐无铮也未必好受。
想到这里，符音的心境突然平静了下来，他伸出手，顺着徐无铮的衣袖摸到他的脸上，替他将眼睛遮住，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都是假的，我在呢。”
声音渐渐退远，符音敏锐地感觉到第一缕阳光打在身上，心中的焦躁不安渐渐退远。
林镜在墨河里接应过许多修士，已经能做到百毒不侵，全程掌舵，睁着眼睛，自然看见了符音和徐无铮的表现，实在不像师徒，可若说更近一步，又总差了点什么。
她早已不再是当年一心都是徐无铮的小迷妹了，见着他们两人，心中没有半分嫉妒，而更多的是时过境迁的惋惜，一种酸涩感。
船稳稳地停在岸边，林镜这才说道：“可以睁眼了，第六殿到了。”
魔界第六殿与墨河城接壤，也是绕开东塘，通往第一殿的必经之路。
不过第六殿名声不显，或者应该这么说，魔界除了第一殿和第十二殿，其他十殿都名声不显。因为，殿内的尊者皆以十殿阎罗的名号自称，没有什么乱子。
而符先生的笔记里也曾写过，这十殿与寻常魔界全然不同。
说是不同，看门面就知道。
只见眼前突兀地耸立着一面足有二十人一般高的围墙，将内里裹得密不透风，上面树立着三个简体字——第六殿。
符音微愣，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简体字了，如今竟然在这里看到。
林镜见符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个字，再次解释道：“这三字是天书的字体，没有机缘是看不懂的。自仙魔交战，那魔界的十殿也开始封锁，不过倒没有太严格，寻常人还是可以出入。不过师叔乃化神期修士，最好还是掩饰一下修为。”
说罢，林镜又取出一件黑衣服和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头，将衣服抵给徐无铮：“徐师兄还是不要穿白衣了。魔修喜欢大红大紫的衣服，要么就是黑色。白衣太过显眼。”
徐无铮点头接过，动用了些小法术，便将衣服穿在身上，可一副衣服实在不大合身，穿在身上手臂处还短了一小节。
“这块石头能隐藏修为，放在身上，就不会惊动门卫。”林镜说，“纵使魔界这十处殿宇名声不显，可据我所知，纵使是魔尊也不敢招惹。因为这十殿同系连枝，且各个都是化神以上的大能。”
符音脸色微沉。
林镜说的是化神以上，而不是化神，说明还有渡劫期的存在。若是他们加入了战场，仙修必定一败涂地。
“不过，这十殿好像一直是中立。无论仙魔都没有人敢动他。唯一一次也就是段掌门离间计，惹得昔日魔尊与其反目。”林镜说罢，朝两人招了招手，示意跟着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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