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2）

出示手机上的条形码，孟修生平第一次知道销金窟是什么模样。

他觉得自己快聋了，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尖叫，仿佛斗兽场最激烈的群殴。孟修捂住耳朵，那些尖利的声浪还是一层层穿透他的身体，摏捣他的耳膜。

灯光时不时掠过他的眼睛，孟修扭头躲避，又撞到扭动的人群，他迭声抱歉，本来不耐烦的人看见他后，却换上让孟修寒毛竖立的笑容，那人想捉住孟修，却被迅速躲开，便悻悻回头看他的脱衣秀。

孟修凭着条形码一路走上三楼。

噪声都被玻璃隔绝在下方，感受到久违的安静，孟修却开始间歇耳鸣，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等待那阵单调的电音消失。

有两个长得相同的人在脱衣服。他们很白，四肢修长，肌肉线条流畅而不突兀。

他们在玻璃柜里。

柜外的手在试探、攀爬、拍击，那些手的主人，眼里都是荧荧的光。

孟修偏过头，他知道自己看不看对那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影响，但还是不看了吧。

他在想，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来到这里的呢。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工位整理图表，明明他嘴里还有残留的龙利鱼片的勾芡味道，怎么就突然受到蛊骗来到这个地方呢。

他知道很多事物的存在，不代表他都有兴趣去尝试。

孟修的邮箱里躺着一封标题为“生日快乐”的邮件。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你男朋友出轨的对象不是我，是他的初恋。

生日快乐。他叫柏涛，柏家小少爷。

生日快乐。高一到高三，宋北生为了他出柜。

生日快乐。你觉得自己很牛批，让宋北生收心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之前宋北生会过上那样的生活，为什么跟他最久的几个情人都长得差不多？

生日快乐。你没有看我给你发的图片，上面都是同一个人。

生日快乐。他们上床了。

生日快乐。看手机，我给你发了地址和准入条码。按照上面说的，你可以来确认。要是不相信也没事。

毕竟我要祝你生日快乐。】

到三楼的时候，孟修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他想，或许这是一个有组织有计划的犯罪团伙，等他进入房间，就会有人迷晕他，等他醒来后已经失去两个肾。

孟修下载了从前的附件，照片有模糊有清晰，两人的亲热照是模糊的，在宾馆和私寓前的合照很清晰，包括几张情难自禁的接吻。

或许是合成。他还是相信眼见为实。

所以他来了。

这个奢侈，浮华，喧噪，处处都在用精致与奢靡抗拒他的场合。

手机振动。

【来了怎么不进？不相信还是不自信？】

孟修的心怦怦跳动起来，他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中，他在别人的掌控中，那人想要做什么？

【放心吧，这是室外[图片]，这是室内[图片]】

室外的图片与孟修所见一致，室内，是两个人接吻的图片，其中一个的侧脸，他不能再熟悉，那样投入的神情，他不能再知悉。

孟修微微弯腰，从脊梁骨窜上眼眶的热流来势汹汹，他需要时间缓解。

他从记事起便很少哭过，可每次一开头都止不住，但只要在最开头忍住，就可以一直忍着。

【孬种。】

孟修将手机设置成静音。透过玻璃窗，他见证那对双胞胎将牛仔裤褪下的全过程。

接下来他不忍心看。走到最左边的包间，缓缓推开厚重的房门。

非常吵，但孟修没有捂耳朵，他只是不适应地蹙眉。

看见的大多都是熟悉的面孔，很少有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所以孟修能够从容地搜寻，直到视线锁定在沙发上吻得动情的主角。

非常奇怪，孟修这一刻竟然心如止水，那些嘈杂没能在湖面激起半点涟漪，可能因为湖泊已变成沼泽。他平静地看着那两个人纠缠，想起宋北生吻自己时的样子，想来在旁人看来也是十分深情的。

他甚至有点庆幸，自己能抽离出来，调出客观视角，处理这一出闹剧。

孟修被发现了。

音乐声很大，可不再有交谈的人。

窗边的，沙发上的，吧台旁的，立凳处的。

嘲讽的，奚落的，轻慢的，兴奋的。

孟修知道这群人一向看不惯自己，他也很少参加他们的聚会，很少有交谈。

孟修向来明白人以群分，但终究还是对宋北生违背原则，不加审视。

他顺手关上门，掏出手机，发现并没有新的信息。那张接吻的图片拍得很清楚，还能看见旁边举起的一片手机，孟修等那两人亲吻结束等得无聊，于是比对着画面锁定拍照的地点，发现那里并没有人。

大家都很识趣的为俩人留下空间。

于是孟修也就抬手拍了两张照片，觉得夜景模式真是名不虚传，情侣之间的热烈悱恻显露无遗。

何必站着呢，孟修随便找了个脚凳，坐在上面玩手机，顺便跟课题组的师弟交代明天的实验独立完成，步骤同之前一样，记得保留操作手写记录。

再次检查邮箱，将备忘录上的事项安排确认一遍，和导师这周五约了时间讨论，那时候至少需要以一个怎样的工作成果和精神状态面对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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