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番外-下(1/2)
“我从没对大师兄不敬过, ”
一股热流流遍全身, 白浚只当自己也不胜酒力, 勉力背起软成一滩水的顾锦斓,闷声道:
“大师兄不要再胡闹。”
白浚何尝不想改变“大师兄”这个冷冰冰的称呼, 可是……
“嗷!”
耳垂上一阵刺痛,他一不留神,竟被背上的顾锦斓咬了一口。
那人像只顽劣的小猫, 清脆的笑声不止:
“我就爱胡闹, 就闹!”
背后是那人温热的躯体,白浚这段路走得无比艰辛,时不时还要承受顾锦斓应接不暇的恶作剧。
待他将酒醉的人放在榻上,他自己的衣襟被扯开一半,头上的檀木簪子被抽出, 长发被变成几根可笑的辫子。
而始作俑者双颊酡红, 目光涣散,正挨在迎枕上看着他哈哈大笑:
“这样好看!”
对着这样的顾锦斓, 白浚什么脾气都没了,认命地温和摁下他又要使坏的手, 小心给他喂下解酒的汤药, 低声哄道:
“你说好看就好看, 睡吧。”
正当白浚松一口气时, 顾锦斓不知哪来的力气, 一把扯住他的衣襟, 害他整个摔倒在榻上, 双手堪堪撑在顾锦斓耳侧,才不至于造成更尴尬的情况。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顾锦斓眼波流转,像只骄横的小猫:
“我不准你长那么快,听到没?”
白俊常在夜里梦见顾锦斓,高傲的、恣意的、各种各样神态。他眉头紧皱,脑海中种种僭越的念头清晰无比:
“知、知道,放开……”
似是满意的顾锦斓手一松,白浚瘫软在地上,难以言喻的失落涌上心头,他抬眼看向窗外高悬的明月,缓缓回过头深深看向似在沉睡的那人:
顾锦斓呼吸沉稳,纤长的睫毛如同蝉翼般服帖,在下眼睑落下一片扇形阴影,仿似无暇的玉雕。
着魔似的抬手抚上那人微醺的脸颊,柔滑的触感自指尖传来,白浚狠狠咬破舌尖,一股冲动破开胸膛:
不想再当小师弟。
可是,理智却迫使他在距离那人的唇角不到一指时停下。
“我想……”
无力地将头埋在顾锦斓手边,白浚五指紧紧拽住锦衾,苦闷得快喘不过气:
“心悦你。”
小心翼翼藏起的秘密一朝说出,有那么一刻,白浚只觉如释重负,然而转瞬他猛一抬头,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
只见顾锦斓呼吸平稳,料想是睡了过去。
挤出一个苦笑,白浚踉跄着站起身,轻手轻脚步出屋外。
极轻的关门声响起,转身离去的白浚没有看见,榻上“沉睡”的顾锦斓眼皮难以察觉地滑动了一下,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
翌日清晨,顾锦斓打着呵欠推开房门,随即听见院中白浚的声音:
“抱歉,是不是吵醒了师兄?”
见他不自然地捏住手上的扫帚,显然是在紧张,顾锦斓心情大好,漫不经心拨了拨走廊边上的风铃,装作随意道:
“没有,你忙你的吧,等下到炼丹房拣些丹药作回礼。”
“好。”
顺从应下后,白浚偷瞄了顾锦斓好几眼,对方看起来神色无异,料是完全忘记了昨晚的事。
深呼一口气,白浚耸下肩,摇头告诫自己:
于情,大师兄对他照拂有加,还曾替他顶罪;于理,两人身份有别,他应对大师兄心怀敬畏,不可有非分之想。
心情沉重步至炼丹房,白浚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更将案上竹简碰翻在地。
“这……”
手忙脚乱捡起落了一地的竹简,白浚无意中瞟见上面写的字时,险些跌坐在地:
顾锦斓为何从未向他提起,门派仙尊提议为自己寻觅道侣?
耳边适时回响起昨晚顾锦斓酒醉时的话:“我不准你长那么快,听到没?”
强作镇定将竹简整理回原样,白浚背靠着书案坐下,试图平伏不安:
“不要慌。”
既然顾锦斓没有告诉他,那可不可以认为,那人并不同意这件事?
想到这里,白浚方勉强打起精神,沉思片刻,挽起装丹药的竹篮下山去。
将回礼送到不远的仙山后,白浚下山时故意放慢脚步,随之路边树上传来嘲笑声:
“看!这不是沧雬山的蠢狗么?”
此前在白浚身上吃过亏,修瀛为首的三人对此耿耿于怀,这会难得抓到对方落单的机会,但又不敢过于靠近。
落叶纷纷而下,三人团团把白浚围在中间,修瀛狞笑道:
“低劣的妖狗,修炼这么久没半点长进,我们可不一样。”
在来之前,白浚特地隐匿住大半气息,幻化的外貌如同少年一般,那三人竟对此毫不怀疑,只当是他根基太差,一无所成。
“如果让大师兄知道,不会让你们好过。”
竭力按捺住怒火,白浚刻意把竹篮抱在跟前,装出害怕又虚张声势的样子:
“再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反应让三人放下心来,修仪弹出一个火球,掠过白浚的耳边,将他的头发烤焦大半,三人当场哈哈大笑:
“嘻嘻嘻,你们看他多蠢!”
“大师兄不会替你出头的,他正忙着摆脱你。”
乐得见白浚忿恨不已又无法反抗,修礼添油加醋道:
“大发慈悲告诉你,此前师叔建议大师兄让你与修瀛师兄的表弟结为道侣,仙尊也同意了,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说到这里,他“啧”了一声,阴阳怪气继续说:
“能攀上修瀛师兄的表弟,真是便宜你。”
心下一沉,白浚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居然是真的,他得想办法阻止!
“喂,你去哪!”
本已把白浚困在阵法中打算动手,三人震惊看他一掌挥开掣肘,失声喊:
“站住!”
“抱歉,没空和你们闹。”
白浚不耐烦猛一挥手,三人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钉在原地,一根手指也抬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开溜飘到半空的白浚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拽,差点没头朝下栽到地上,他堪堪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朴素的布鞋和一袭蓝灰布衣。
“仙尊。”
与这位老者见面,已是白浚刚被纳入师门时的事,他倔强昂起头:
“为什么?”
仙风道骨的老人脸上无悲无喜,只用满布皱纹的手指了指不远处中了定身术的三人,话里听不出情绪:
“是你做的么?”
“是,”
直视仙尊木辛真人的双眼,白浚挺直身板,冷静回道:
“他们想加害于我,地上有施咒的痕迹,一查便知,我只是先下手自保。”
“自保么?”
仙尊静若止水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神色,稳稳抬手在空中划了半道符,白浚所有的隐匿咒术连同那三人身上的术法立时通通消失。
“仙尊!”
好不容易被解除禁锢,三人自然不约而同抓住机会告状,谁知一开口,一股比刚才更为强大的力量即时把他们定成石头。
“同门之间,无须戒备至此。”
看也不看那三人,木辛真人盯着同样被定在原地,变回青年模样的白浚,眼中神色变幻莫测,终究叹了一口气,解去咒术,转过头不看他,摆手道:
“回去吧。”
“大师兄,”
看着仙尊的身影消失在山间,白浚这才后悔,担心顾锦斓会因刚才的事被责怪,急匆匆飞奔回沧雬山,脑子一抽,捧着荆条惴惴不安站在禅思房门口:
“我又闯祸了,请大师兄惩处。”
“大呼小叫做什么?”
随手丢开没看几页的功法,顾锦斓理了理衣袍,开门一眼便见抱着荆条的白浚,笑得快站不稳,揶揄道:
“你还有这种爱好?”
满怀内疚,白浚急得耳朵都藏不好,战战兢兢把荆条递到他跟前:
“大师兄,我刚才碰到仙尊……”
“我知道,仙尊刚来过。”
边笑边抬手弹了弹白浚的狗耳朵,顾锦斓毫不在意,话锋一转: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装成少年的样子?好玩?”
“如果这是大师兄的希望,不长大也可以,我想一直陪在大师兄身边。”
藏起眼底的难过,白浚一五一十把昨晚顾锦斓醉酒、以及今天他偷看炼丹房竹简的事坦白开来,哑声道:
“不想要道侣。”
“为什么不想?”
没想到自己喝醉后会说那样的话,顾锦斓脸一红,轻咳几声掩饰尴尬,扯开话题:
“有道侣并不是坏事,合适的双修方法能令彼此修为日进步千里。”
“我……”
白浚还想辩解,被顾锦斓开玩笑打断:
“你不必太过介怀,仙尊不过是随口一提,莫非你早有意中人?”
“那师兄为什么不找道侣?”
这话像是点燃了白浚心里某根线,他双眼中似有火在燃烧,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莫非大师兄也有意中人?”
眯起双眼,顾锦斓既不肯定也不否认,脑海闪过好几个念头,定定看了白浚半晌,方似笑非笑开口:
“我累了,你退下。”
房门无声无息在面前合上,白浚手上的荆条噼里啪啦落到地上,他全身如坠冰窖:
这是什么意思?生气了?还是真被他说中?
没听见那人离开的脚步声,顾锦斓不想理会那只傻狗,摊开四肢扑到软绵绵的蒲团上,抱着三色长尾巴打滚变回大花猫的样子,不由想起当初白浚召来天雷劈焦那三人后,仙尊对自己说的话:
“他是仙族与魔族的孩子,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唤醒他,但一旦觉醒,他血统里的妖力便会千百倍成长,你如何保证他会用于正途?”
尾巴一甩,顾锦斓烦躁地把落在榻上一块竹简扫下地,仙尊的用意他心知肚明:
尽快替白浚选一个能制住他的道侣,假如事成,便相当于多一层保障。
可是……
每每想到这只笨狗要被除了他以外的人欺负,顾锦斓便禁不住浑身毛炸开,不撕点什么发泄就不舒服:
等白浚有了“道侣”,他就不能住在山里了吧,也不会再像以前在外面偷看自己的打坐、扫落叶给自己玩……
“嘶啦”一声响,锐利的猫爪把蒲团撕破一个大口子,顾锦斓甩了甩头,纵身跃出窗外,百无聊赖用爪子拨了拨猫须:
有时候他真的只想当一只小猫咪,不想考虑复杂的事。
硕大的院子静悄悄,笨狗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有一堆落叶整齐堆在院落,偶尔被微风卷起几片。
顾锦斓怒火“噌”一下冒起,不知道在生什么气,撒开腿一股脑往那堆落叶冲去。
“汪!”
眼见他快要钻进叶子堆里,一个巨大的黑影在身后投下,倏然天翻地覆,他堂堂一只最貌美(自认为)的花猫,竟然不但被偷袭,还被庞然大物压在地上“摩擦”。
“喵!”
胡乱用爪子试图推开在身上乱拱的狗头,顾锦斓万万没想到不过短短时日,白浚的本体已经从小白狗变成白狮子,足有他的五六倍大!
狗舌头光滑柔软,无微不至卷过花猫身上的长毛,湿润温热之余,还有一股奇怪的暖流在体内流窜。
“呜呜……”
嘴里发出小奶猫一样模糊不清的呜咽,顾锦斓的金眸涌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上去可怜兮兮,快要崩溃;他必须用所有理智控制住自己的尾巴不要缠上去,数百年来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而彻底唤起他警惕的,是感觉到大白狗身上某处发生了不可言说的变化,更尴尬的是,他自己似乎也被迫引起类似的反应。
“哈!”
拼尽全力一巴掌拍在大狗的鼻子上,顾锦斓半委屈半嗔怒“吼”了白浚一声,狼狈从狗爪下逃出,头也不敢回,跌跌撞撞钻回禅房中。
刚才,自被顾锦斓冷在门外,白浚便憋着一肚子气,恰巧一扫过落叶,他即灵敏听见猫爪踏在叶子上的轻响。
“这次非得让你听话不可!”
打定主意,白浚变回大狗的样子潜伏到树后,决心要对这只胆大妄为的小猫小惩大诫,谁知……
现在,他像被揍傻了一样蹲在原地,身体还保留着狗扑住猎物的姿态,如同有一万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叫:
怎么会这样?
因为小猫身上顾锦斓的气息太重,他吸着吸着便停不下来,脑中还起了这样那样的坏心思。
大师兄对他这么好,他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最难堪的是,他表现得就像那些灵智未开的无知野狗一样,不分场合物种,身体只知道繁衍。
天色渐暗,白浚拖着沉重的身体,失魂落魄往灵池挪去。
每日要到灵池泡两个时辰,这是顾锦斓给他的功课,沮丧归沮丧,无论如何不能落下。
然而走到距离池边几十步远,他的耳朵便竖了起来,眼中本能闪现猛兽捕猎时的锐利目光,全身绷紧死盯着池中。
淙淙水声飘入耳畔,顾锦斓半仰躺在池中,一头黑发自然披散开,俊俏的侧脸在雾气朦胧中更添美感;他半闭双眼,脸上泛起两朵可爱的酡红,如同静静绽放白荷花。
一粒粒珍珠似的水滴沿着瓷白花瓣蜿蜒而下,犹如在黄昏时分慢慢爬上天空的小星星,在渐渐褪去的晚霞中忽明忽灭,像是故意在考验人的耐心。
一条黑、白、黄的长尾巴搅动满池涟漪,池中那人玉葱般的指尖撩过银镜似的水面,夕阳的余晖撒在他沾上水珠的鼻尖,怡然自得宛如画中仙,谁若打扰便是罪过。
被大白狗“轻薄”过后,顾锦斓心绪乱成一团,念了好几个清心咒也不管用,挣扎半天,只能逃避般跳进灵池冷静冷静。
耳边犹记起昨天师尊的话:“之前当你不过是见他资质不凡,有心指点一二;若为师早知道你把他当作‘童养媳’,为师必定反对。”
童养媳……
嘴角抽了抽,顾锦斓滑下池中,头上冒出一对尖尖的猫耳朵,眼睛一眨一眨,咕噜咕噜吐了几个水泡,却在转头那瞬险些滑倒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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