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1/2）

宋瞻海再次见到许平舟是次年夏天在许兰的葬礼上。

许兰本就身子弱，那日又碰上熬不住的客人，最后猝死在她家那张双人床上，终香消玉殒。

宋瞻海在外人看来是许兰的姘头，他也不怕人嚼舌根，领着许平舟去找那男人。那人有妻有子也不想把事儿闹大，于是二人轻而易举得到了一笔赔偿款。

可是许平舟该怎么办呢？才九岁的少年，谁来教他养他呢？

宋瞻海，旁人眼中的登徒子，胸无大志，他自是无法照料许平舟的。

一个孤儿，一个姘头，遭人唾弃，惹人笑柄。

思前想后宋瞻海决定将许平舟送去孤儿院，然而孤儿院本来也是不愿意收留许平舟的。

原因很简单，许平舟算是“半道上出家”，父亲不明，母亲品性又不好，谁能说得清收留这孩子究竟是福还是祸？若因为他而坏了孤儿院的名声，那更加得不偿失。

宋瞻海好说歹说，立下字据，并承诺只要许平舟犯了半点儿伤天害理之事，他负全责，后又偷摸着给孤儿院院长塞了个不小的红包，许平舟这才得以有了个安身之所。

那红包钱自是从许兰的赔偿款里扣出来的，剩下的钱也不算多，宋瞻海便存着私心自个儿收下了。

许平舟刚来孤儿院的那晚很是不安分，又哭又闹。院长嫌恶，抬手就是一个耳刮。

宋瞻海正好赶到，尚未来得及拦下便眼睁睁看着那巴掌挥向了许平舟嫩白的脸颊，声音清脆而响亮。

这一下，可真真是狠狠甩在了宋瞻海的心上，可他不能发作，他只能带着笑跟院长赔不是。

这人生苦就苦在了寄人篱下。

许平舟见是他，乖顺了许多。他从小就没什么安全感，待人也是防备至极，可他就是觉得对宋瞻海莫名亲近，信任他，想要依赖他。于是他紧紧依偎在宋瞻海怀中，一声不吭。

宋瞻海原以为他哭了，也不说话，只搂着他，安抚他。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就像山涧间淌出的汨汨流水，就像夜幕下倾泻的柔柔月光，低沉绵和，他说：“阿舟，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你在这儿乖乖听话，等我赚够了钱就回来接你好不好？”

怀中的小小人儿未曾答话，但宋瞻海分明感觉怀中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继而便搂得更紧了。

“阿舟乖，不要害怕。等我五年好不好？五年后不管成功或否，我都会回来接你的。”宋瞻海继续轻声诱哄，他抬手揉了揉他的黑发，正如那年冬天他想做的那样。

过了半晌，许平舟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轻声问道：“真的吗？五年后你真的会来接我吗？”

“真的。”他低头亲了亲他小巧可爱的发旋，郑重承诺。

一个登徒子的承诺，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

许平舟不着痕迹从他怀中退了出来，小猫似的眼睛里藏着一汪清泉，他紧紧盯着宋瞻海，似乎要把他盯出个窟窿来才肯罢休。继而他重重点头选择了相信：“好，我会乖乖听话，希望你也不要食言。”

这是宋瞻海离开前许平舟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夜里许平舟睡着了，但是睡得并不安稳。宋瞻海将他抱上床，那么小小的一团，抱在臂中轻飘飘的，甚至都有些硌手。

宋瞻海叹息一声，极轻，融入黑夜当中，隐而不现。

替许平舟掖好被角，又愣在原地瞧了他一刻钟，将他的模样仔仔细细印刻在脑海里，宋瞻海这才匆匆赶往码头，轮渡下海。

阿舟，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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