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2）
崔二牛手中的棍棒上, 滴落下一点血迹。他憨厚老实, 最听大姑娘和三姑娘的话。
还有静静, 自姜似练把她带回来，二人最为合契, 形影不离。这次去江南，却不曾带着。
姜凝随口问过，姜似练笑着说, 静静留在家中有要紧事, 干系她这辈子是否能安然入睡。
他只当小女孩儿说些孩子话。
如今想来，这些早被时光淹没的罪证，证人，都是她二人早就寻摸到的了。姜似练看似避祸江南，却早就将姜聘婷和胡明娘给圈进了笼子里, 择日待宰。
姜凝无颜见她。
姜似练道：“父亲舍不得胡明娘, 我知道的，也不好叫您再背杀孽, 但平白放过她，我也愧为人女。所以, 先打断了她的双手双脚, 不过, 也已经叫人接好了。送到庄子里, 好好养着, 两个月就能长起来了。”
姜凝：…… ……
他能说什么？
乖女儿, 干的漂亮？！
他什么狗屁话也说不出来。
姜似练道：“父亲, 我的本事，您或者不清楚。您虽舍不得她死，但我若有心，自有手段无声无息取她性命。权当我看在父亲的面上，放她一条生路吧。”
朱朱：“姑娘手下留情，都是对老爷的孝心。”
姜凝没说话，但他明白了：胡明娘可以苟且偷生，但一定要活的分外痛苦。那骨伤就算好了，以后刮风下雨，骨头缝都透出酸疼，能把人活活疼死。
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认清过这个娇软可爱的小女儿。
她眼中的杀气，他看出来了。要不是许莲君有了身孕，她真敢把他这个做爹的狗腿也给打断！
“是爹对不起你。”
“父亲若真觉得对我不起，就该及时止损。可您没有，您顺着自己的心意，将胡明娘迎进了府，给了她十年的好日子。”
姜似练淡淡一笑。
“也罢了，从前事，再意不平，也是从前事了。何况，您最对不起的，是母亲。若说您对我阿娘，当年您对她一直照顾有加，便是进府之后，您也耗费钱财，建医馆药庐，让她可以自由自在的行医，您给了她许多支持和自由。虽然后来，她是因您而丧命，但她在姜家的时光，可以称得上随心所欲。”
“您对我也不算坏了。虽然您更偏疼姜聘婷，但，大概上也没什么亏待我的地方。只有母亲，她一心一意都是您，您回报她的，却只有谎言。今后，您该对母亲更好一些，才算还是个顶天立地的丈夫。不过，母亲如今可能也不稀罕了。”
这都是些无用的话。
她这女儿，倔强且顾冷，终此一生，是不会再对他有什么亲昵的父女之情了。
姜凝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你母亲也说，我对不起的，是你。她心疼你，都气哭了。你去哄哄她罢。毕竟，她有了身孕，不比平日坚强。”
今夜，他还有许多事，要善后。
他已经把日子过崩塌了，却还要假装若无其事，重新修补起来。
但姜凝心中，深深知道，从今以后，这个一心爱慕他的妻子，已经不会再回头了。孺慕过他的孩子，也不再是他掌心的小可怜，小娇娇。
哪怕是装，他也再做不好，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称职的父亲。
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不动声色，艰难的过下去。假装，从无事发生过。
姜似练进内院时，许莲君已经被妈妈伺候着，劝上了床榻。
姜似练问，吃过安胎药没有，身子如何，有无头晕之类。
许莲君冷不丁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似练垂首饮了一口花茶，轻声道：“懂事以后吧。六七岁之前，身子不好，懵懵懂懂，也没有来得及细思。十岁以后，强健了许多，就开始胡思乱想，然后就暗中查探了。龚婆子露出的马脚最多，她每次见了我，都跟见了鬼一样。不过，姜聘婷和姜昕的身世，还是最近才查到了实证。”
许莲君颤抖的握住了她的手。
姜似练勉强笑笑，可一个笑不成，已经落泪：“您对我们母女，仁至义尽……”
许莲君同时开口：“我不该因为和你父亲的龃龉，就待你不好……”
二人都不再说下去了，许莲君亦是含泪一笑，继而，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
今年的初雪，已经落下。
这场雪过后，姜似练去青苗庵给母亲上香，将胡明娘的血衣和姜凝手写的经书焚烧后，她跪在尊佛前，形貌虔诚，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大事已了，不必再有任何丁点求神拜佛了。
崔妈妈试探着道：“姑娘，夫人和您说的，您可曾想过？许家那位公子，知根知底，又能留在夫人和大姑娘身边，将来是个好照应。”
姜似练不由皱了皱眉。
崔妈妈叫她想什么？除却他是许家公子，是母亲熟识的，人品也不错，家底也不错，他这个人呢？
姜似练眯了眯眼，总觉得，连这位各方面条件都“完美”的许公子的脸，都不咋想的起来？
她是否真的愿意，与他白头相守，携手一生，生儿育女……草草一生？
姜似练出了大殿，就在院中的石桌上，草草写了一封书信，命崔一牛快马加鞭送出去，找可靠的信使，尽快送到江南山阴候府。
崔妈妈顿觉不妥，立刻出言阻拦。
“姑娘，小世子毕竟是外男，您若有要事，可将书信转交姑奶奶。如此私下授受……”
崔一牛什么也没说，拿着书信下去了。
姜似练道：“当年母亲久居庵堂，将嬷嬷放在我身边，旨在相助扶持。还有崔家兄长，便如同我最信任之人。莫非，时至今日，崔妈妈与崔家哥哥反而不愿意为我心腹？”
崔妈妈自此不敢再有置喙。
崔一牛快马加鞭，将信件送出城。
姜似练回到家中，就告知姜凝和许莲君，她年纪尚小，亲事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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