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是梦,
她知道的。
同样的梦,不管是好是不好,做了几十遍、甚至可能上百遍之后,都会成为一种梦魇,人们会想尽办法地去忘却它、解决它,企盼着再也不要梦到它。
可是她不同,她恨不得自己可以夜夜听到梦中婴孩撕心裂肺地啼哭,听到嘈杂地兵戈战戟,听到女眷低声地哀求,听到烈火地熊熊。
梦中的黑影如山地压在她的面前,双手举着襁褓,似是要狠狠地砸下......
忽的。
再一次,她从梦中惊醒,目光顺着笼着绣缎的窗蔓延出去。
极东的地平线才刚刚拉起一丝薄薄的天色。
“小姐,张府的仆役来了。”青黛在苏合香身侧俯首道,“今日是与张夫人约定好的日子。本该是我们上门去送的,可是张府却派了仆役过来,说是夫人病重,想见小姐一同叙叙话。”
苏合香正在制香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青黛。青黛眼含深意,极轻地微微点了下头。
苏合香嘴角轻轻扬起,起身抚裙,脸侧的白玉珰随着她动作敲击出清脆音色。
苏合香一出门,发现张府居然连轿子都已经派来了,正正地停放在门口。
苏合香低垂着眼睫,心中纵有万般盘算,脸上却不显分毫,举止从容地坐了进去。
与此同时,谢府内正鸡飞狗跳,处理完正事的谢长誉,刚一回府,便迎上了正哭的直打嗝的谢夫人与追在她身后,哄老婆哄得头痛欲裂的谢老爷。
“阿、阿誉啊,你说小五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呀?”谢夫人拽着自家大儿子的广袖,抽抽噎噎。
谢长誉抬头看了下刚过午后的太阳。
一旁谢老爷忍无可忍地说道,“能出什么事儿呀?这儿是京都!你当是什么豺狼虎穴么!”
“对啊母亲,”正扶着谢夫人的谢家四郎,谢长朗也劝说道:“小五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了,又习了六七年的武,不会有事儿的。”
谁料听了他们的劝说之后,不但没用,谢夫人反倒是哭得更厉害了,虽然大家都可以一眼看出来谢夫人的假哭,可哄还是一定要哄的,不然这会儿的假哭一会可能就变成真哭了。
谢长誉扶额听着他们这一番闹腾,终于知道了事情始末,原来是这谢小五谢长询今天约了朋友出去,答应谢夫人午时一定会回来吃饭,可是现在都还不见人,谢夫人担忧得不得了,这才闹了这么一出。
正一片混乱时,突然有衙役请见,原来是谢长询因为私闯民宅被扣留在了京兆尹府,等着谢家派人去提呢。
苏合香端坐在绣锦轿子中,听着外面的声音由熙攘逐渐变得安静,只余下轿夫护卫们的脚步声,在心中计着数,估计着行走的路线与时刻。没过多久,便到了。
张府的门口也摆着石狮子,虽好看可也看得出已经有些陈旧了。门口虽无甚富丽的装潢却也不显萧瑟,整齐干净,让人一看便知这家女主人的贤惠仔细。苏合香进去后,果然不出她所料,迎接嬷嬷没有将她领到后宅内院,反倒是引去了前厅书房,行过木制的拱廊,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时人书斋前多爱栽种竹林,可张敞这里却是松柏环绕,苍翠欲滴,一派风骨都在不言间。
苏合香终于见到了张夫人情根深种的她的夫婿,并不像她说的那般剑眉星目铁汉柔情,也不像自己想的那般正气凌然威风堂堂。
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身姿挺拔,面上带着几分意难平的不郁之色,鬓发已有些斑驳,但眼睛却仍是犀利而明亮的。
苏合香敛衽行礼,礼数周全,“不知大人叫我特意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张敞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眼神中流露出欣赏之意。这是个通透聪慧的姑娘,他想着,看着苏合香单薄的身形缓缓开口:
“我夫人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从小就是家里娇惯着长大的,从未受过一点儿的磨难,她被托付给了我时,我曾在内心发誓她在娘家不曾受过的苦楚在我这里也不会,我会让她过的比姑娘时还要好,”他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死死按捺下泛起的酸涩,说道:“可如今怕是不行了。她这人虽是柔弱,可内里却是个倔脾气,我不方便直接同她说,她信任你,你帮我去哄哄她罢。”
苏合香轻声道:“大人是想让我劝说夫人回娘家么?”
张敞眉头紧锁着,像是一句话都再难说出口了,仓皇着点了头。
苏合香沉默良久后,说道:“大人可曾想过有的时候,你以为的对她好的并不一定是真的对她好。”看着张敞怔然的神情,苏合香微微一笑,说道:“夫人才是我的主顾,我既然是收了夫人的钱财,自然要听夫人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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