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1/2)
贺柔安静地注视着女儿与儿子抱住叶鸿哀求,复杂的心情像吸饱水的嫩芽般疯长。片刻后她忽然说:“我以为你们很讨厌我。”
叶鸿敏锐地觉察到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和抱着自己大腿的手同时一僵。
赵苏静感觉自己像一只盛满油的桶,贺柔那句话则是燃烧的小火苗,现在火苗掉进桶里,迎风见长,破天燎原地烧了出去,几乎要把她整个吞没了。
但她竟然控制住了情绪,没有当场爆.发,只是眉心皱成个“川”字,看上去不太高兴。
“这有什么奇怪的?走在路上遇到不认识的人被车撞了,我都会打120,更何况——”
话说出口,赵苏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她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拼命想要闭嘴保持沉默,另一半口不择言,什么都敢说。
于是好好的句子被拆得支离破碎,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更何况你是我妈。”
“还是说哪天你们忽然知道我要死了,只会冷漠地‘哦’一声,然后该干嘛继续干嘛?”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赵苏静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她松开了叶鸿的手腕,摇晃着往后退了半步,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像是在拼命抵抗什么。
沈双鲤被赵苏静那句“不是第一回”刺激得心脏一沉,她刚想站起身,就被白珑按住了肩膀。
因为这一下的阻拦,抱住赵苏静的人变成了赵苏远。
叶鸿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他解放了,赵苏远这孩子终于不再跟他的裤子较真了。
“姐……别这样。”赵苏远去掰赵苏静攥紧的手指,他不敢使太大的劲儿,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了姐姐,“你先放松,别胡思乱想了,我们慢慢的,不着急,啊。”
在赵苏远的安抚下,赵苏静做了个几个深呼吸,渐渐冷静下来,身体不再挺得那么僵硬了。她抱着胳膊往沙发里一坐,撇过头去,“我有什么可急的?”
反正要死的人又不是我——这句话太过伤人,即使是在刚才失去理智的几秒钟内,赵苏静仍然憋住了没说。
见母女冲突暂时平息了,叶鸿赶紧开口提醒:“诸位,时间就是金钱啊,咱们先确定地点,有什么事,路上再慢慢讨论,行不?”
他也不想煞风景,但现在确实不是聊天的好时机,贺柔此时身处生死边缘,稍有不慎就真的挂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大家的视线聚光灯般投向了贺柔。
“我……”贺柔的神情有一瞬间变得很迷茫,“好像在一座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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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市通往梧城的高速公路上,两辆漆黑的SUV一前一后飞驰而过。
前车是白珑在开,带着指路的贺柔和抱着猫的沈双鲤。
后车是叶鸿在开,带着死气沉沉的赵苏静和沉默的赵苏远。
两辆车中的气氛都很凝滞,但前面要比后面好一点,只是普通级别的“论陌生人该如何和谐相处”。
“怎么样?”最先打破沉默的人竟然是白珑,他把握方向盘的动作轻松随意,注视着前方的眼神也漫不经心,一副“我只是下楼买个菜”的模样。
沈双鲤撸猫的动作一停,满脸茫然:“什么怎么样?”
贺柔端坐在后座,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正侧头往窗外看,听到白珑的话,她闭上眼睛感受片刻,回答:“联系似乎弱了一点点。”
原来不是问我啊……沈双鲤有点尴尬,提了个问题试图转移注意力,“为什么会这样?”
白珑瞥了沈双鲤一眼,“她跟上赵……你朋友的弟弟——”
“赵苏远。”沈双鲤小声提醒。
“赵苏远,”白珑特意顺着沈双鲤的话重复了一遍赵苏远的名字,“至少是在五天前,一般人生魂离体不能超过七天,在这七天之中,魂魄与本体间的联系会越来越弱,直至断开,断开后就没救了。”
沈双鲤抽了口冷气,也顾不上尴尬或者害怕了,扒着座椅靠背回过头,紧张地问贺柔:“阿姨,你记得今天是第几天吗?今天是八月二号。”
贺柔垂眸想了想,“……第七天。”
“放心,”赶在沈双鲤神情大变之前,白珑及时给她喂了颗定心丸,“二十分钟后到梧城,现在是下午一点,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十一个小时,来得及。”
沈双鲤一颗心被吊得七上八下,她花了几秒钟平复情绪,慢慢抱紧猫咪,坐了回去,“……谢谢,麻烦你了。”
白珑的嘴角微微一勾,“客气了,我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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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响了一声,沈双鲤拿出来瞟了一眼,发现是赵苏静发来的微信。
即使知道贺柔坐在后面,根本看不到手机屏幕,沈双鲤还是把猫从右手边抱到了左手边,用它挡住手机,然后才指纹解锁,戳开APP。
小心翼翼的,简直像做贼。
赵苏静:【她还好吗?】
简短的消息,加上标点符号才五个字,但沈双鲤能从其中看出无尽的纠结。
她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不太好,白珑说生魂离体不能超过七天,阿姨已经是第七天了……】
赵苏静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片刻后又恢复原状。如此反复了将近五分钟,她终于发来一大段话:【我给我爸打电话问情况,他开始一直在扯开话题,后来我发火了,把小远撞的鬼其实是我妈的事说了,还跟他说我已经在路上了,他才告诉我,她七天前去梧城谈一个开发度假村的项目,实地考察的时候遇到了山洪,整队人都被冲散了。目前有十八人被救,五人失踪,两人……】
【小鱼,我很害怕。】
怕是正常的,那毕竟是你的母亲啊……沈双鲤盯着赵苏静可爱的Q版头像,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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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双鲤稍微了解一点赵苏静异常排斥父母的内情。
赵家奶奶是在赵苏静高二暑假时去世的,老人那年八十二岁,且无病无灾,走得很平静,按照上一辈的说法是喜丧。
周围人和亲戚都看得很开,只有赵苏静没那么豁达。
那天艳阳高照,满院子的蝉趴在树上滋哇儿乱叫,吵得人头疼。赵苏静像往常一样补课回家,流了一脑门子的汗,举着吃了一半的冰激凌,打开门喊道:“奶奶,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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