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画魂 第一章 轮回(1/2)
一件瓷碗,云破天青色,底部隐约可见“御制”两字。
瓷薄如蝉翼,自带着沉静与温厚,衬得男子通身气质胜玉。宝光内润,更是为他挥刀割腕的动作平添了几分诗意。
长刀如水,通身淡青。脊高体狭,形如雁翎。刀寒似雪,吞饮着鲜血,满意地发出鸣声。
刀鸣声阵阵,合着屋外的潮声,此起彼伏。
此地是为听潮阁。
潮水汹涌而来,倏忽而去,包揽着男子心中的恩仇同遗憾,一并化为泡影。潮声远去,一江春浪重归平静,只有阁外的雨打风吹声回响着。
望着阁外的雨润烟浓,他不自觉地走了神。
当初,为满足他听潮观海的私欲,特意在这四面环海处要人建了这听潮阁,作为他与心上人的洞府。建成后,他却嫌弃阁里房间太多,阻碍他赏景阅人。他便将阁中房间悉数打通,并归一处。
而如今,阁中布置一如当年,只有那远在天水相接处的堤岸上,被风吹过的芦草正提醒他此刻已非往日。
雨骤风急。
男子勉强扯出一笑,带着他的长刀,他身上的血腥味,他手中那件精美却在表面留有无数裂缝的瓷碗走进阁内深处。
阁深处缚有一白衣男子。
那人是他一生业障,永远参悟不透的因果,是他穷极一身笔墨也无法勾勒出的浓墨画卷。
可那人的眉眼并不出众,性格也不动人,才情更不会让人惊艳。但他却像着了魔似地念在了心里,那人的音容笑貌永远潜藏在他的魂梦深处,要他时时都要掂记着收拾自己的衣冠。
今日那人的容貌依旧是他欢喜的模样。
男子不由地带着一分紧张,把他手中的瓷碗小心翼翼地递到那人眼前,温声地说道“喝下去”。
阁内的白衣男子闻声抬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嘲讽地说道“原来,天君这么想我死?”
那白衣男子嘲讽人时,总喜欢扬起头来,先狠狠地翻一个大白眼,然后定定地盯着对方的双眸。嘴角上扬,嘴皮子一张一合,云淡风轻地说出几句瞬间能挑起对方情绪的话。
待对方真如他所愿地被激怒时,他便满意地露出自己的小虎牙,毫不吝啬地赏给对方一笑。
他那时曾爱极了这笑。
然而今日,那白衣男子却只是双目无神地瞥了他一眼,嘲讽声有气无力,更不曾多笑一下。
看着白衣男子那失了魂的模样,他心中一阵抽痛,所有心中的难舍都化为苦涩。低声道“不,我放你走。只要你喝了它。”
白衣男子闻言,瞬间暴起,毫不犹豫地抄过天君手中的瓷碗,将碗里的鲜血喝了下去。并且二话不说地便朝阁外走了出去。
动作一气呵成,过程中毫无半丝留恋。
男子站在原地,克制着自己重新变回淡漠疏离。他站在原地,向已经踏出门外的白衣男子决绝地说道“你我之间就此缘尽。如你所愿,我与你至此永不相见”。
白衣男子听到他的话,嘴角勾出一抹笑,朗声嘲讽道,“天君真是说笑,正邪从来一体。怎能说无缘?只是我在黄泉路上,向来学不会回头。”
他两互相背对着对方,任凭黑夜将自己的心事封存,也不肯再看对方一眼。
白衣男子说罢,便直接御剑奔赴到昆仑。只留下男子一个人静静地听着夜雨敲窗。
随着星移斗转,潮声来了又去。
阴云围绕在昆仑山内,妖光冲天,九天之上火炎迸出金星,点燃了狼烟,各类走兽慌不择路地奔逃着。
环绕着昆仑山的北冥天河,此时被天际的火光和修士的鲜血染红。河水拍岸,泛起暗红色的泡沫,那是因为满卷的诗书被扔在水中,墨色浸润而成。
书与史,在火与血中尽化成灰。
旧时布满昆仑山山顶的苍松翠柏,此时枝上挂满了白色衣冠。那名扬天下的碧玉昆仑山,如今却被浓郁的尘烟覆盖。
血与水,与灰暗的山色交融。
谁可知这里曾经矗立着一个传承了万年的修仙宗门?
白衣男子失神地望着那片断壁残垣。只觉在世百年之间,他深恩负尽,死生师友,从此山长水远,只剩他孑然一身,不由得掩面痛哭起来。
随着男子的哭声,从滚滚浓烟处走来一个手持长剑的紫衣男子。那男子长剑通身血红,眉间点墨。
修仙之人大多迷信因果报应,渴望羽化成仙一世圆满。于他们而言,肉体的完整无缺胜过一切。只有那些他们认为罪大恶极或逆天改命的人,天道谴之,赐于一物。以标榜他一生有瑕,天所不容。
紫衣男子见白衣男子紧紧盯着他的墨痕,还有他眼中的不可置信,轻笑道“师兄好像很是惊讶?”
“师弟,你的眉间墨是怎么回事?你的笔去哪了?还有林尘宗到底为什么会被灭门,那些师兄弟们去哪里了?你是不是知道,可不可以带我去?”白衣男子嘴皮子一动,噼里啪啦地向对方抛出好几个问题。
紫衣男子听后,右手轻轻地抚了下那点墨痕,将右眼遮住。同时左眉轻轻挑起,向白衣男子轻快地说道“师兄想要知道?那师兄何不过来?”
说完,便伸出左手,迎接着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不疑有他,大步向前。却在下刻被红色的长剑贯胸。
只见那紫衣男子左手握剑,剑长九尺有余,剑身轻薄,伸缩自如,婉若游龙。
“师兄依旧如此天真,见师弟这般模样。难道还猜不出来这是我舍弃了我笔的下场吗?接笔承文,此生捍卫史海的道果然还是不适合我呢”紫衣男子笑眯眯道。
“告知我辈门人,自古修仙一途,枯荣得丧,天意安排。光阴有限,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意气精神,不可磨灭。忘归台上迎剑!”
“文有承时,纵身死,不容青史尽成灰!知远门下接笔!”
白衣男子虽被长剑贯胸。却仍然握着手中的笔,向那紫衣男子冷漠地说道“想必你早已忘记当初拜入林尘宗时我们所说的誓言了,我再说一遍提醒你一次。你捅的我这一剑,因为你是我师弟,手足不相残,我不会怪你。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把你打服的话,你是永远都不肯和我说林尘宗的事情的。既然这样,那就一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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