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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其三十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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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被人踹了一脚,在狂风中“吱嘎吱嘎”,像是想要后最后一次与命运来一次分庭抗礼。。

外头暴雨倾泻而下,敞开的大门送入室内一点潮气,像游鱼一般在卷帘间穿行。

季谨之刚刚沐浴过,发尾仍然带着潮湿,刚换上的薄衣带着皂角干净的气息,捧着书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露出指尖一点白来。

他目光落在手中的书卷上,眼底温润一片,普度尘世沉寂在双眼中,苍凉渺茫,他掌心狼毫泼墨,像白衣卿相的儒士,笔尖横竖如同刺入骨肉里的钩子一般,将血肉翻出,字迹深扎纸上,像是要就此结下盘织交错的根系。

他被踹门声惊扰了,下不了手上的笔,笔锋一顿,素笺甩开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墨团,一副好字尽毁。

他只能将字句斟酌推敲于心,直至滚瓜烂熟咽入腹中。

风递来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他揉了揉眉心。

刀剑下血水四溅的声音让他想起窗外絮絮不停的雨,长明灯旁贡炉里的香灰捎来潮湿腐朽的气息,自地底生根发芽,长出根系,榴花欲燃间撕扯开一昔之欢的贪婪暗影。

像是在引人入眠,杜鹃藏匿绿叶红花间觊觎香火热度,老话长谈那些终古不变的秘咒,然后将阴晦肮脏的事物搞得人尽皆知。

杜鹃同他说:无人与我上坟。

杜鹃修理毛发企图唱的更悦耳些。

它说: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他在臆想着就觉得好笑,拖腮像是患了癔症,心底却毫无波澜。

他琢磨着“冤冤相报何时了”,又在想究竟是自己恶心,还是这世上的人都恶心,嘴角笑意一点点深了起来。

季谨之说:“你来了。”

像是早有意料,反而这么多天第一次不在惴惴不安。

他低低咳了两声,眯着眼望见那人踏檐而入。

他隔着纱幔,看不清那人。

雨水顺着那人的鬓发淌落下来,一路滑入颈子。

雨水无色,而血却是红的。

弯刀摩擦过墙壁,血液黏稠地在刀尖上淌下,在地上软塌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杜鹃在枝头叽叽喳喳作响,晃得枝头乱颤。

它说: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像是要将五脏六腑痛苦地呕出来,连带着腹腔中那些污脏的俗物。

那定会干净了吧?

季谨之开始胡思乱想。

他提起手中的剑,却像是提起一根干树枝,指尖不住地发颤。

他笑说:“好二弟,你又想杀了你的兄长吗?”

那人没有应答。

刀势没有半分凝滞,他抽起刀,却像是在斩流水,过往恩怨愁死怎么也斩不断,分不开,像水一般相互依附,融为一体,抵死纠缠。

可他心无波澜,不在意了。

他抽刀斩水,从来不是因为旁人,只是因为他可以做到,所以他就非得让不可能变成可能,要瞧尽那些黑白对错。

他一刀挥去将渭水斩个泾渭分明。

金铁出鞘,总让人想不到其他词句来形容,只能粗俗地用“毫不留情”形容一二。

季谨之臆想间听见了咽泉声,风拂松林卷起涛浪,他足下之地积雪消融,他驾着泼墨的大雁,朝着远方极乐仙土去喽。

然而他被丢在了渭河,他渡不了江。

他疑心自己已经疯癫了,转念又想起往日种种,抚掌明白心魔加身,身入魔障不可脱,大笑三声将笔墨全推了,喟叹:“季舟啊季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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