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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骗日,受难日(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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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没问。”我转回书桌,对方仍在打她精悍的诺贝尔论文,我又转向唐舒:“有一个美院的加我微信。”

这时,手机来了消息:“你是工商管理学院的方艳梅吗?”

我回过去一个嗯。

唐舒头也不抬:“她可能是想泡你。”

真被她说准了,下一秒,对方就说:“幸好没加错人,可以当个朋友吗?”

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可以。”

我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在整个学生会眼里就像多云背后的太阳,风一吹,就真相大白。大学似乎比高中宽容不少,不追赶潮流,同性之间认真在谈恋爱的也有几对,但自汤嘉嘉一役,我对桃花都慎之又慎,生怕一不小心噩梦重演。

这个学妹似乎不明白谨慎二字怎么写,短短几天,她辗转天文历史,娱乐八卦,时事政治等领域,试图激起我的话头。我不为所动,“嗯”“哦”“行”三个字运用得炉火纯青。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侥幸,幸好万瑾有点一根筋,但起初,我以为她是另一个汤嘉嘉,当她在微信上说要来找我时,我难得当众哀叹了一声。活动结束,我想走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出口,就被唐舒的大嗓门喊住:“哎哎哎,方艳梅,你往那走干嘛,你的下属可都在这呢!”

她的身后跟着所有人,从头到尾知情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我走到队伍的最前端,与唐舒眼神相交时,不忘飞去一个凌厉的眼刀。

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预料。

迈下第一个台阶,到停在中间的台阶上,我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一眼,我就认出了站在楼梯底部的“有勇无谋”,下一秒,才恍然大悟,她就是微信上的那位学妹。我说不清那种感受,但是脚底下坚实的楼梯仿佛变成了空气,抬起脚时惴惴,落下脚后,又迸发出确切的期待。

这种空气,在她一手拎着一双高跟鞋向我娓娓走来时,凝成了神秘的松软的物体,像棉花,我双脚落在地面上,却像陷入晕头转向的棉花里。

她停在低我一层的台阶上,双目炯炯。

我下意识地扭开目光,往旁边迈了一步。她握住我的手腕,我抖了一下,内心祈祷对方不要发现这微小的胆怯。她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至少不像我,心脏抖得像筛糠,然后她在所有人包括我面前,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很不乐意地承认,我一点也不反感她的手,即便她要一直握着我的手腕,我可能也不会拒绝。但众目睽睽下,我不得不拿下她的手,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问道:“你是万瑾?”

她点点头。

鬼使神差的,我答应了跟她一起吃午饭。

听到这个决定,唐舒激动得热泪盈眶,毕竟我每天的日程安排就是上课,上课,吃饭,去学生会,泡图书馆,回来睡觉。她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为了跟某个人的一顿午饭,去特意挤出时间的空隙。

“方艳梅居然要脱单了,不可思议。”她感叹。

那一天从早上开始,我的鼻子就开始诡异地不舒服,尽管我照过镜子,它没有放大或缩小,但一整个上午,我都像缺氧似的呼吸艰难,甚至老张课上点我起来回答问题,我脱口而出:“什么?”

当时老张看我的眼神,仿佛我当着他的面,把脑袋伸到洗衣机里,自愿承受360度水流打击。

这种缺氧似的感觉,在看到万瑾的一刻,奇迹般地缓解了。紧接着,出问题的是喉咙。

我们约在校门口的一家烧麦店,万瑾说只有这家的烧麦像南方的一样,除了肉还有糯米。她讲了很多话,也想让我讲很多话。可是我选择了点头,沉默,或者笑一下,至于笑得怎么样,我也没有自信,毕竟我总不能现场掏出一面小镜子观察自己的笑容。

有几回近乎冷场,但万瑾总能力挽狂澜。我以为她本性如此健谈,殊不知她早已紧张到差点信口开河,只能凭着最后一丝理智让大脑飞速运转,才能一次又一次急中生智。

回去的时候,她像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一袋点心,告诉我这是榴莲酥。

我露出了一顿饭以来最真实的表情,身子抗拒地向后仰:“榴莲酥?”

“对啊,给你准备的,你可以带给你的室友。”

“我不要。”察觉到太过直白后,又说:“我室友也不喜欢吃这些。”

“试试看,反正今天回去,她们应该会有许多问题,正好用榴莲酥堵住她们的嘴。”

“然后顺便毒死我。”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从此以后,我们又约过一次早饭,一次午饭。

我逐渐松弛下来,和万瑾的对话开始有来有往,偶尔碰撞出火花,两人就像上了发条的木偶,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我们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我拒绝了从北院排到南院的人,选择跟你一起吃饭。”我假装得意地开玩笑。

她一点也不生气:“这说明我很优秀啊,优秀到你愿意为了我放弃那些在寒风中排长队的人。”

她说完,才察觉到这句话的暧昧,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额头。我倾过身,小声说:“是不是想给自己的嘴罚一张黄牌?”

我不怕我抛出晦涩的话题,会咕嘟一下,石沉大海。她也不怕锋利的语言会将自己表面的温柔划破。在她的有意包容下,我是这段关系中更舒服的那个,她做的最多的,是容许我一直待在舒适圈里,只为自己考虑,至于她为此改变了多少,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万瑾跟我告白时,我正在会场彩排。有一个班要表演戏剧《哈姆雷特》,我本来想换一个节目,是老张坚持让工科生受一些文化熏陶,保了下来。

收到那条微信时,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唐舒还在我身后一个劲地喊:“会长,会长,这样退场可以吗?”

我置若罔闻,握着手机,紧张地在小圈圈内踱步。

会不会太快了,这才几天,她是真的喜欢我吗?

“会长——”

我连头也没回,不耐烦地说:“用脚。”

我们能走到多远?她会不会像汤嘉嘉一样,只是一时兴起。等过了火候,就像烧糊了的汤一样无法挽救了。

“方艳梅,你倒是回头看看——”

气血上涌,我转身大喊:“我说了用脚,不用脚走到后台难道用头吗!这么简单的退场还问我?”

面对众人的惊愕,我惊觉自己的失态,赶紧说了一句抱歉。

唐舒冲过来,低声问:“你怎么了,大姨妈了啊?”

我低头看向手机,然后举起来,正对唐舒眼前:“我跟万瑾在一起了。”

“卧槽,这么快,现在的小女生真猛!”她从手机上抬起眼,看见我,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你过一会再到前面去。”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笑得简直像个二傻子。”她丢下这句话,似乎怕我反击,一溜烟跑走了。

是吗?我对此毫无所觉。

我飘飘然地朝前头走,旁边有一个人,身披夸张的戏服,对着台词本朗诵:“哦,顾虑就使我们变成了懦夫,使得那果断的本色蒙上了一层思虑的惨白的容颜,本来可以做出伟大的事业,由于思虑就化为了乌有,丧失了行动的能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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