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娟女赛马泯恩仇（2/2）
“啊？”乔元策一阵惊愕。
只见羊二爷对乔元策眨了眨眼，意思是让他跟去，他只得客随主便，奉陪这一次。
云娘没有穿女式的骑马装，而是改换了一套男装，全身青绿，双袖缝制上白鹿皮护腕，白色腰带系在腰间，脚踩白靴，长发高高束起，以玉冠饰之，干净清爽，英气逼人。
她一跃上马，马儿通体雪白，高大矫健，飞驰在草野间，化作光点，自在逍遥。
在林子里跑了两圈，未分胜负，两人这才停下来慢行，欣赏着秋天原野的美景。
乔元策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觉得别扭，马跑起来的时候还好，可这一停下，二人之间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但云娘明显是有话跟他说，不然不会给他准备骑马装，更不会邀他赛马。
“乔公子，你对昨天晚上那场火，有什么看法？”
乔元策一愣，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他们冲突的根源，“嗯......我没什么看法，只是不想见死不救罢了，如果冒犯了姑娘，还请见谅。”
云娘浅浅一笑，“起火地方叫做青园，占地一百亩，是钱塘县令王通的私家园林。”
“县令？”乔元策觉得奇怪，一个县令，居然会有私家园林。
“你也觉得很奇怪吧，一个小小县令，月谷不过五十斛，一年俸禄六百石，居然买得起那么大一块宅地。这些钱会是从哪里来的呢？”
没等乔元策反应，云娘继续说道：“最奇怪的是，县令家里着火，县衙门第二天早上才得到消息，而且园子里的人，没有一个去县衙通报。只有住在青园附近的百姓连夜施救，渐渐控制住了火势，但直到下雨才完全将火扑灭。今天早上，县衙的人进园查看，里面烧得几乎一干二净，还烧死了两个花匠。”
“啊！”乔元策大惊，“果然是出了人命了......”
云娘瞧了瞧他惋惜的模样，满心无奈：“王通昨夜并不在青园，而是住在府衙。”
“这有何奇怪吗？”
“你不是钱塘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县太爷很少到府衙办公，一心扑在建造青园上，听说他前不久把半个扬州的山石匠都请来了，就为了造一处完完美的山池。”
乔元策越听越觉得离谱：“他如此荒唐，百姓难道没有意见吗？”
云娘不由笑了起来，道：“因为他有个好师爷，帮他打点一切。”
乔元策听得出她语中暗含讥讽，所谓物以类聚，人与群分，想必这位师爷并不是什么好人，是与王通同流合污的龌龊货色。
将云娘的话和羊二爷昨夜说过的话思来想去，他才觉得自己没有去救火是正确的。一向疏于职守的县令，为何会突然夜宿县衙？还偏偏在青园着火的那天？衙役有职责巡夜，为何没有及时发现青园失火？一百亩的园子，怎么会说烧光就烧光了呢？园子里应该有不少下人，除了两名死在火里的花匠，其他人是生是死？如果死了，应该会发现尸体，如果他们逃出了火场，为何不对自家的园子施救？也不去县衙报官？
这么多的疑问，他现在方才参透冰山一角。看来云娘昨天的阻拦是正确的，若他真的冒然前去，也许会坏了别人的好事，给自己惹来祸端。
乔元策感激道：“云姑娘，我想明白了，多谢你的好心。”
“不必谢我，昨天我说话太冲了，还望乔公子不要记恨才好。”
“姑娘哪里话，乔某不是心胸狭窄之辈，怎会记恨于你。”
云娘友善地看了他一眼，将话锋一转，“你今天跟傻蛋逛市集了吧，觉得如何？”
提起市集，乔元策来了兴致，赞不绝口：“真没想到这里的市集这么繁华，我从沙洲走到扬州，大大小小的市集看遍了，唯独这儿的最好玩！胜过长安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这儿所有的美食全都尝一遍......”说着说着，他发现云娘突然变得十分安静，良久都没有做出反应。
乔元策疑惑地看向她，发现她正侧着头，盯着不远处的山脚，只留给自己一个挺拔的背影。
马蹄踏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溅起数点淤泥，云娘的双手下意识得紧攥着缰绳，双眼空洞得盯着山脚，山脚有一茶寮，柱子上拴着四匹马，高大俊朗，绝非中原所有。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是四匹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
秀山草场是私人家产，未经主人许可，禁止外人进入。如果是偷偷闯入，也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连马匹一起带进来。香雪楼和秀山草场都没有汗血宝马，所以他们是外来的，那马的主人......
李逝。
应该是他没错。香雪楼是陇西李氏的产业，李逝是李家家主，而且只有他可能拥有汗血宝马。燕夫是他的家奴，也许是听了他的吩咐才没有透露这个消息吧。
年初，大梁使者出使东秦，陇右军被勒令退出沙洲，留守长安。
使者最终带来了好消息，两国暂时休战，李逝突然飞书一封到江都行宫，向皇帝告假，并大力推举韦家的新将暂代自己的军职，然后，他就消失了。
有传言说，他接受了皇帝亲派的秘密任务，更有人注意到，中央官职的变动频率忽然加快了，被王、谢、袁三大世族所控制的刑、户、兵三部遭遇了官员大换水。除了中枢，还波及地方。渐渐的，这个说法显得越来越可靠。
白马继续朝前走，昂首阔步，意气风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乔元策有些不明所以，一直奔驰追赶。
坑洼里的积水很深，水面如镜，冷光潋滟，倒映出往昔岁月，马蹄一踏，全部都破碎了，融入尘泥，无觅踪迹。云娘一路疾驰，像在逃离一场可怕的瘟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又有什么东西正在同一时间里慢慢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