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2/2）

陆燕舒对在自己生命里曾消失十几年的父亲没什么感情，对他母亲除了敷衍了事也无话可说。和陆燕宁不一样，陆燕舒对着这夫妻俩根本不是有任何的逆反心理，而是他从来没把自己当陆家人看过。每回回到这个大宅子，听着这群人的嘘寒问暖，他都觉得恶心。

陆老爷子早在陆燕宁那里听说了他的事，一看见他便恨恨地丢下报纸。哪怕此时他坐着，鼻孔也抬得老高，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然而陆燕舒没有心情和他玩父慈子孝的那一套，他不耐烦地问陆老爷子这回叫他回来干嘛。

陆老爷子一听他这狂傲的口气，心底便窜出火来，骂道：“老二，你能不能和你大哥学一学！快三十年的人到如今都没个正形，成天死在一个男人身上！我这当爸的都替你害臊！”

陆燕舒听了这些话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等陆老爷子骂尽兴了，冷静下来，他淡淡地回一句：“说完了？说完了我就走了。”他的心始终不在这儿，他的心还挂在S市的陈明易身上。

可他爸妈不明白。

陆燕舒刚准备走，又有人叫住了他。这回轮到他妈上阵了，上来就拿老招数对付他：“小舒，你有多久没回来看看爸爸妈妈了？听妈的，今晚别走了，就睡在这儿，陪陪爸爸妈妈。”

陆燕舒不为所动，“我在S市还有事。”

他爸一听，气急败坏地又插一句：“什么有事！就是去看那个男狐狸精！”

陆燕舒的眉头越皱越深。好在这时候他妈又赶紧出来打圆场，说就这一次，只要陆燕舒乖乖顺了他们这一回，以后他干什么，他们都不会过问。

陆燕舒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为了能长久摆脱掉这个家的麻烦，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这晚陆燕舒就睡在他少年时的房间里。房间的布局一直没变过，屋里没什么摆饰，陆燕舒能清楚地记得哪些东西放在哪里。

他在衣柜最里头的夹层藏了一本相册，年少时那本相册就是他的全部，可这几年每次回来，他都会忘了取走。

今天他突然想起来了，也顾不上是深夜，在衣柜里翻了许久才摸到那个夹层的小机关。

相册还很新，封皮上什么也没写。

陆燕舒记得里面的每一张照片，有的是他拍的，有的是他雇的私家侦探拍的，每一张每一张全是同一个人。

照片上的陈明易是如今陆燕舒在现实里看不到的那般温顺。

陆燕舒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摄于五年前的大学操场，私家侦探虽只拍到了陈明易的侧脸，但任谁也能看出照片上的人的开心。

陆燕舒忽然意识到陈明易有许久没对自己开怀地笑过了。他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的人，又忍不住用脸颊去蹭，嘴里喃喃的永远只有那一个名字。

陆燕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凌晨三点的时候，他在地上醒来，听见手机的铃声。

相册已从他的膝上滑到了地上，敞开的那一页仍显目地贴着那张侧脸照。

陆燕舒看了眼手机屏幕，是周文。他想也没想就接了，手指最后留恋地抚摸照片里陈明易的脸，然后才合上相册，问电话那一头的周文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周文在电话那头停顿了许久，大段的空白沉默冷不防将陆燕舒的心提起。

他抓着相册的手忍不住收紧，好一会儿，周文才如法官一样宣判了他的死刑。

“老陆，陈明易死了。护工两点多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拔了手上的针，上吊自杀了。”

手中的相册掉落在地，陆燕舒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漆黑一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