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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肚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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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十五六岁,瘦比黄花,着一件灰迹斑斑,不甚合身的粗布青衣。左手紧紧握着钱袋,右手提着一只竹篓,篓中装了两只老母鸡,咯咯直叫。

老爹当街辱骂,少女登时又羞又气,俏脸煞白,紧紧抿着嘴唇,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竭力忍住,没让泪水滑落脸庞。她带着哭腔颤声道:“爹!钱袋子里没有几文钱,我原要卖了这两只鸡,再凑些银子,给洛儿做身新衣裳!”

老爹斥道:“你和洛儿的命,都是……都是老子给的!没有老子……哪儿会有你们!臭丫头……快,快拿来!”醉步蹒跚,摇摇晃晃,好一阵抢夺。那少女就是不给,挣扎间两只老母鸡咯咯乱叫,扑着翅膀,从竹篓小小的圆口中窜了出来,先后扑到了老爹的脸上。老爹身子乱晃,往后直躲。

少女得隙,提着空竹篓飞也似的逃走了。

老爹兀自在身后骂骂咧咧:“臭丫头……你给老子……给老子回来!”少女早已没入了人丛,眨眼间不见了。围观的众人,个个对那老爹怒目而视,摇头叹息。

狐晏回过神思,道:“摊上这样的爹,这姑娘真是可怜!”店小二应声叹道:“客官有所不知,这老爹原姓谢,本是金陵人氏,年轻的时候,风姿俊秀,貌赛潘安,得了个谢再安的绰号。再加之,他才气过人,那时是金陵出了名的风流才子。”

狐晏盯着店小二瞧了两眼,笑道:“看你小小年纪,怎么连外地人的陈年旧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店小二呵呵一笑:“云客来客来客往,什么样的陈年旧事听不到?”

店小二说着,索性坐到了狐晏对面,接着说道:“可惜了!那谢再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看中了袁大人家的万贯家财,百般引诱,勾上了袁家的千金袁怀玉,成了袁家的上门姑爷。谢再安是独子,谢父谢母自是不愿儿子做别家的上门女婿,劝骂无果,二老双双气病在床,不久之后,撒手人寰了。谢再安与袁怀玉,前后生了一女一儿,都随母姓。女儿袁净初,就是方才那姑娘。”

那店小二是个爱热闹的,说了一通,愈发起劲儿了。“天不佑人,过了五六年,袁家败落,陡遭查封,家财散尽,金屋银屋变作草屋。为避祸事,举家远走,来到了我们沙阳镇。那时,谢再安对娘子态度大变,判若两人。老毛病也不遮掩了,眠花宿柳,终朝不归。夫妻两人日日吵骂,去岁,袁怀玉带着遗恨去世了。”

狐晏插嘴道:“少了管束,那谢再安岂不更是肆无忌惮了?”店小二叹道:“谁说不是呢?谢再安只顾流连花街柳巷,家中的大小事宜,均落到了袁姑娘的肩头。谢再安短了上青楼的银子,就找女儿要。”

狐晏咋舌连连,鄙夷道:“天下竟有这样的爹!”对那袁净初大动恻隐之心。店小二咂嘴应道:“这还不算什么!袁姑娘若是死活不给,谢再安就找张家李家借!写一张欠条画上押,万事大吉!那欠条上写的无非是抵债的条目,不是叫袁姑娘到张家做一个月的舞姬,就是叫她去李家当半年的花奴,照料花木!”向窗外努了努嘴,“喏!那蔷薇花就是袁姑娘栽莳的。”

狐晏随店小二,又望了一眼那片蔷薇,蓦然觉得,那片片花颜,于娇美婀娜之中,又多了几分凄苦可怜,不胜怜惜。

忽然,邻座一个脸瘦眉长的汉子嚷道:“店小二!怎么回事啊!我的桃花酿怎么还没送上来!”店小二忙站起身,对那人躬身赔笑道:“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又问明狐晏要点些什么,转身下了楼。

饭罢,狐晏经店小二指点,逛到了镇子上的庆余街,果然十分热闹。可听了袁净初的事之后,饶是他天性乐观,也有些气苦,无心逛玩。没过多久,天色忽暗,冷风卷起了雨丝。雨丝又化作雨滴,又急又密,敲打着青瓦,庆余街渐无人息。

狐晏忙跑到一户屋檐下避雨,正擦拭着脸上的雨渍,突听吱呀一声,右侧隔着两三家的一户人家,传来开门声。狐晏转头瞧去,一老一少两人走了出来。少的灰斑青衣,右手提了一只小竹篓,正是袁净初。老的身形佝偻,银丝满头,是个六十上下的老妇。

狐晏隐隐听那老妇说道:“净初姑娘,你好歹再忍忍,再过个几年你爹过世了,你的日子就好过了。”话毕突觉失言,闪过一丝窘迫之色,忙把手中的油纸伞递了过去:“这伞你带着!”袁净初接了油伞,眉眼间闷闷的,勉强笑了笑,说道:“但愿这样的日子早点过去。”忽地转了话锋,“甘婆婆,我又帮你纺了两个时辰的纱,我爹欠您的银子该是还清了。”老妇点了点头。

袁净初道:“如此,净初就告辞了。”左手执伞,右手提篓,走到雨帘里,向狐晏右首沿庆余街走远了。狐晏瞧那背影,娇弱玲珑孤芳无依,心中一荡,大生怜惜之意。鬼使神差地化作狐形,如一团白练般,朝袁净初急奔而去。忽地一下从小小圆口,窜到了袁净初手里的竹篓中。

狐晏使出了“轻身咒”术法,袁净初毫无所觉。始料未及的是,那竹篓装过老母鸡,散发出一股子鸡屎臭味儿。狐晏眉端微皱,捂住了鼻子,右爪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好了些。

狐晏凑到竹篓间的缝隙前,朝外张望。只见袁净初穿街绕巷,出了集市,向沙阳镇外偏远处走去。路间人烟渐稀,冷雨飘摇中,荒烟袅袅,蔓草萋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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