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之计(1/2)
平康二年,朝中变故颇多。
从平康元年底到第二年年头,李义把李赢在王府里关了半年,而后找了个理由去看他,闲聊着家事,顺带问了他一个问题,是继续在府里待着还是选个差事,去各地巡视前些年工部督办的工程。
当年李赢开府出宫住时,李义还是个玩泥巴的顽劣小屁孩,只知道这个小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到底是何性情其实不了解。熟知他一继位,一上来不顾朝堂非议就禁了两个哥哥的足。李赢心里不是不恼他的,腹诽有,在万库里面前出言抱怨也有。然而一天不少地被关了六个月,在李义面前也不得不低头,表示愿意当这个差使。
万库里的日子挺不好过,上有李治监理二部,下有顾士卿掣肘,几乎被架空了。从前那套拉人下水的路数也不灵了,只因顾士卿是个钱也收买不了的主,人家爹说不准比皇帝还有钱,加上是皇后的亲哥,身份往那一放,连万库里也不敢得罪,是李义放在户部的一个大钉子。
胡唯得知李赢领了巡视工程的圣命后,第二天就将近三年工部派人至地方督办的各项工程的初期预算递到了李义手上。李义知道胡唯急急求见,晾了他数个时辰,胡唯见驾时足底发虚,被叫起时竟起不来身,一旁内监没得皇帝命令亦不敢扶,胡唯便只能一直跪着。李义见那厚厚一沓目录明细,对着胡唯道,“这是做什么?”
胡唯叩首道,“臣知陛下欲详查近年各地工程,特呈上御。”
李义一笑,把那一沓东西扔在胡唯脚下,“朕要这么个当皇帝法,还要你作甚?”
胡唯的额一直贴着地面,虚汗从鬓角往下流。
李义行至胡唯身侧,缓缓说道,“你是顺明十五年的进士,父皇当年很赏识你,尤其于水利一事,你颇有才能。正是因治了淮南一带多年水患,父皇才提你到今天这职位上。我二哥从前和你亲近,也是因你是个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的。”
胡唯连连叩首,“臣不敢。臣忠于陛下……”
李义打断,“少说这些虚的。父皇从前多年未提及立储之事,你们各有偏好也不出奇,朕,没有跟你秋后算账的意思。只不过,这些年的朝堂是个什么样,你心知肚明。朕觉得,有些人的错不可逆转,有些人却还是能用的,你说呢?”
胡唯这时当真是心惊肉跳。昨晚知道了李赢要下去办差后,他曾想过是否要去找万库里商量对策,两个人虽然不对付,可都为了各自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现下李义这话一说,胡唯知道,他若真是去找了万库里,那才真是所谓的“无可逆转”。李义给他一个机会,有他的活路,万库里就断然没有活路了。
李义等他思量够了,再问一次,“朕问你话呢!”
胡唯忙道,“臣谢陛下隆恩,臣……这几年确有处事失当之处,臣回去就立刻写下罪过上呈皇上。”
两个月后,都察院递上了参万库里的折子,奏称户部近年贪墨了不少工程款项。万库里喊冤,李义把胡唯叫出列,让他一项项工程分条缕析地详细奏报。
而李赢下去巡查工程时,李义另派了人跟着,每项工程材料、人工、维护等等费用,到了地方一问就能问出个七七八八来。层层贪墨,中间的差价大得惊人,李赢想保万库里也保不了。此举实则也是给了李赢最后一个机会和万库里撇清干系。李赢明白,也被李义敲打的知道利害,一句情没求。
李义一杀一放,宽严相济,杀了万库里,饶了胡唯。户部尚书之职先是顾士卿代理,到这年冬皇后产下皇子后,正式把这一国财政大权给了顾士卿。
礼部拟了数个皇子名给李义看,李义把秦同叫进书房,问他的意思。秦同见那红绸之上金澄澄的三个字,“翀”“旦”“泰”,皆是属火之字。秦同在那翀字上看了许久,道,“这字好听。”李义便说,“那就叫这名。”
秦同一哂,“阿羽还有两月也要生产了,到时皇上赏面也给赐个名吧。”
李义笑,“别嫌我起得不好就是了。”
两个月后,尉迟羽亦产下一子。李义着钦天监测了八字,数日后又亲至秦府。尉迟羽生产顺利,秦同心情大好,一见他,就玩笑道,“两个都是儿子,怎生是好?”
李义啧了一声,“来日方长,朕和你都得努力才行啊……”
两人哈哈大笑。李义将钦天监测的八字给秦同看了,道,“监正道你这孩子得取水字,我给他取了个衍字,将来可取表字子渊。你觉得如何?”
秦同道,“极好。臣祝大顺江山延绵万代。谢陛下隆恩。”
平康二年的冬天,大约是因皇子的到来,宫中人人都面带喜气。朝堂经李义一番整饬,虽不至于完全清明,倒也是收敛许多。李义并不是个过于理想化的君主,深知水至清则无鱼,他一打一收,杀鸡儆猴,能臣也用,廉臣也用,适时地令臣子们摸到他的底线,又不定时抬高,在臣子眼中着实是个天威难测的君上。大概只有秦同知道,李义那些虚虚实实是多少藏着狡黠的江湖门道。
到了平康四年冬,朝堂吏治逐步好转,渐有万象更新之势。原本又会是一个平静而祥和的年节,可惜大顺朝堂逐步清明,便有人看不下去了。
皇长子的两岁生日宴上,出了件大事。
李义很是疼爱这个孩子,养法和李悫养他差不多,不想以皇宫规矩束缚了他。这皇长子两岁的生日宴办得不似皇家家宴,只是特许了顾蕙茞的娘家人入宫,加上秦同一家。场面很是热闹,不论君臣,倒颇有亲朋好友共享人伦欢乐之意。
李翀自那生日宴结束后便发了高烧,烧至半夜全身起了红疹,李义在皇后宫中,和顾蕙茞听得乳娘来报,均立即起了身。
当晚太医院集体被急召入了宫,然而各个支吾,无人敢开口说明病因,更无人敢开药方。
顾蕙茞心急如焚,又不敢真的掉泪,抱着敷着冷巾的小皇子满眼乞求地看着李义。李义怒火中烧,当场把太医院首曹礼安骂了个狗血淋头,令他即刻开药。曹礼安见李义动了真怒,大着胆子道,“可否许臣与陛下单独说几句。”
李义把一屋子太医遣到宫门外跪着,低首看着曹礼安道,“给朕说实话。不得有一丝隐瞒。”
李义语气极厉害,曹礼安忙叩首,“微臣不敢不说实话。只是观小皇子之情状,并非一般的幼儿出疹,怕是中了毒。臣斗胆请为小皇子以医刀放一匙血,以验是否真如臣判断。”
顾蕙茞一听抱着皇子的手紧紧攥住小皇子的衣襟,咬着牙忍泪。李义闻言都无法不变色,喝道,“大胆!”
曹礼安忍下极大惊惧道,“陛下,御医们皆不敢伤皇子千金之躯,是以人人不敢言。臣作为太医院主事,职责重于山,不敢欺瞒君上。”
李义转身以手掌探小皇子额、颈,皆是滚烫,小皇子昏睡之中模样更是惹人怜。担忧了数个时辰的顾蕙茞此刻面颊发白,再也没法干等下去,低声求道,“让他试吧。”
“若真是中毒,可有药解?”李义万般揪心地看着顾蕙茞怀中的幼子,松口问。
“陛下,臣……只能立即得出……是否中毒。至于……中了何毒,臣需至少数个时辰一一查验,亦不敢保证能解。”曹礼安几乎是断断续续颤着说完这一番话,深感满门脑袋都吊在裤腰带上。
李义听到一半已经勃然大怒,几乎要把身侧铜鹤香炉掀翻,白天还是一副难得的好心情,现下却是二十余年来最怒气上头的时刻。竟敢有人对皇长子下毒,还是在生日宴上。而那宴席之上皆是自己信任之人,下手之人何等歹毒,又做了何种打算,简直不能细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