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1）

寂静黑暗能遮掩白日的繁杂喧嚣，也能让尘封的往事从心底深处慢慢破茧而出，前方无尽的路，后面无尽的黑暗，林乱的脚步，两张慌张恐惧脸和这无月的黑夜相应交错，大口喘气的陈氏从噩梦中醒来，旁边的李老二也被惊醒，忙着帮她顺气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我没事，睡吧”，旁边的男人知道也不问，只说“老大会平安回来的，早上我去了大哥那里，说也就这一两个月就回来了，家财和他师父为老大的事又出钱有出力的，应该好好感谢才对”，旁边的人“嗯”了一声没了话，李老二以为睡着了，轻手轻脚的帮忙捏好被角，好一会儿才发出匀称的呼吸睡了过去。

等旁边的人睡熟了，陈氏睁开眼想到过去这么多年，那个惊慌夜晚还第一次梦到，那是自己逃脱厄运的开始，也是折磨自己的半生的因果，想起白日艾草（陈婆）对自己劝说的话，陈氏的无奈的牵动了嘴角，这么些年，再大的恨意也慢慢淡了，也恨不起了，李家人对自己这几十年的好，旁边睡的人虽粗野木讷，可对自己实心实意的心，她哪能不知，这村里的人除了闲话多些，大多时候都是良善的，她本不是绝情的人，再大的滔天恨意也被这里的人，时间给磨灭的所剩无几，残留的那一星带点，本就是自己半生的一部分，不是说忘就忘，说没有就没有的，可老大那双眼睛，是她永远躲不开的心结，就因长得像那人，她看和就会想起过往，让他那么小就出去做学徒，一年也就逢年过节才让回，母子之亲是自己活生生连血带肉给扒开的，他疼，自己也更疼啊，小时候还会吵着闹着着让自己抱，大一些感觉到自己对他的疏远，慢慢的不再奢望，平时出门也只是看一眼说声“娘我出去了”我也想和其她母亲一样，帮他打理行李，做一顿爱他吃的饭菜，和他聊聊外面的事，把他抱在怀里，亲自送他出门，这些奢望都被自己割断了，彼此已经隔得太远，抅不着了，只能在他睡着的时候，到他屋里轻轻的看上一眼，摸摸他还那么稚嫩的小脸，时至今日才知道，自己如此挂念他。自欺欺人骗得他人却骗不了自己。

天还蒙蒙亮，村里就陆陆续续的开了大门，妇人们洗锅造饭，男人都则陆陆续续朝河边走去，因各家各户要开始给自家田里蓄水，再过一两月，禾苗一尺来高的时候，就得插秧，先蓄水，沃好肥，把田像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好了，秋收的时候，遇上风调雨顺，才能有饱满的粮食让你丰收，一家老小才吃得上饱饭，种田那能由你耍巧的，你少几分对她不上心，她就能让你饿肚子，看着自家的田被河水慢慢滋润着，比吃上一顿大肉还高兴，男人们提着锄头，看水入的差不多了，就掩了缺口，朝下一块田走去，遇到聊的来的，也说上两句话，田里有新冒出的野草，一锄头过去，连根带泥扔到田坎上，男人们嘴里冒着荤话调侃一二是每天早上做农活的调味剂，哪怕累的直不起腰，旁边只要一个带头说上一两句，人又精神起来，太阳从东方全部的冒了出来，穿着最差的麻布外衣还布满补丁，过膝的长裤卷到膝盖上，一腿的泥，黝黑带黄的脸上被太阳照着却比什么都美。

李老大爷家的狗娃大名（保林）被自家爷爷提着一起来到田里，还没睡醒的小儿，跟着大人的步子踉踉跄跄的，李大老爷做了半辈子的农民，不出意外，下半辈子也一样，每到灌溉蓄水，下种育苗，秋收，他都要带着那个时候还年幼的儿子走一朝，儿子大了，就带孙子，还有个原因是因为保林要进学开蒙，老爷子觉着读再多的书也不能忘本，不能忘了李家村这条河流，粮食来的如此不易，等全部田地走了一圈后，小保林已经没了力气走路，被爷爷背着回了家。这是保林第一次认识到，水，田，人的不易。早饭自己乖乖的坐着连多吃了一大碗饭让他觉得，碗里的粮食是那么的美味。小王氏拿眼笑话他，以前吃饭那次不是自己出去找回来的，皮得跟猴饿似的。今儿倒是自己乖乖等着饭上桌子。

李大老爷边吃饭边对家里老大嘱咐“你二伯家，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最近田里除草，蓄水，有漏水的田也要堵上，事情不累但杂，你有空就照应着些，家里的地我一个人还将就忙得过来，实在不行还有你娘能搭把手的，家财在药行，刚刚被看重，我们不好拖他后退，就让他在县里安心做事”。“爹，家里的事情不多，娘腰也不怎么好，家里的事情让弟妹看着点就行，我去田里帮把手，就是要累的弟妹帮我看着家里的囡囡”，“看嫂子说的，田里的事我虽帮不了什么，可家里的事你们就放心交给我吧，肖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就是做饭得娘看着点，我做的不怎么好”，肖氏性格活泼，人也勤快，就是亲家疼的紧，灶台上的事情，没怎么交教，加上又是县里的人被宠上几分也再里，“等忙过了这几天，你就到县里看看家财”老王氏是过来人，新婚的小两口最是甜蜜，自己也不是那种拿乔的婆婆，不像其他婆子，给儿媳妇立规矩什么的，“家财上次回来就说在县里吃不好，趁这几天娘好好教你几个拿手菜，你去了县里也让家财吃口舒心的”，听说能去县里，肖氏满脸喜色，可被自家婆婆打趣，还当着公公和大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二老爷家，因两个儿子都不在村里，家里的十来亩田地，农忙的时候都会请上几个堂兄弟或者后辈，虽有大哥家帮衬着，哪能此次都如此，大哥加忙不过来也是要请人的，李老二家开的工钱也公道，也管上一餐不错的饭，家里男人多的，也都愿意挣几个油盐钱，做活的时候也是下了大力，忙完后，李老二家的陈婆子还会给几个半大小子几颗糖，羞得几个小伙子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陈婆子看着这些小伙子，想她家大哥儿快回来了吧？心里算着还有多少时间就能到家的，心里又盼着路上别太赶，怕吃不好睡不好最是容易伤身子。

林氏带着团哥回了娘家，走的时候，陈氏给了五两银子让带给亲家，一大早跟村里捎人带物的牛车往县城而去，林氏娘家就在县城边，赶得快一个多时辰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