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1）

明，万历十九年，南边小县一村落，春芽新立，轻云分散，村子背靠三面环山，村前一条水源充沛的河流，孕育着这里的土地养育着李家村的世代子孙，春暖花开河流淅淅，人声狗吠。

一家青瓦小院前，几个小子正嬉戏玩耍，围着一个木盆时不时的叫嚷着，看着从河里捞上来的几尾鲤鱼，肥美鱼身鱼鳞黄灿灿的，在木盆里游来游去煞是好看，几个小儿正争执着怎么吃，厨房里的女眷正操持着今天的早饭，男人们已经下地，耕犁田土为新的一年育苗插秧做准备，厨房里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对灶下的年轻妇人道：“老大家的，趁现在灶膛不要人，你赶紧的抓两条鱼给旺儿媳妇，她刚出月子，听说奶水不够，孩子瘦的可怜”。灶下的妇人不缓不急的道：“娘，等吃完饭，我到柴叔家买一块豆腐，中午一起熬上一锅汤，顺道给旺嫂子带过去就是，她奶着孩子怕是没空整治的，再说我也想去看看顺道打听打听张夫子的喜好，家里就要送狗儿去张夫子家开蒙，”老妇人停了手里的活儿道：“也是，怕给她也吃不了她肚子里，你去的时候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鸡蛋，给她捡二十个一道带去”。

老妇人心道：“张夫子到李家庄都十来年了，什么喜好大家不知道，虽说是旺儿媳妇娘家姨表，哎，老大家的心善心正，不急不躁，堪当我李家以后的掌家妇人。”炒菜的功夫，家里老二家的正端着刚洗好的衣服从河边往家里走，刚到家门口，就听婆婆喊道狗儿，“你赶紧去田里叫你爷他们回家吃饭”，一个五六岁的小童哎的一声就跑了出去，跟刚洗衣回来的年轻妇人在大门撞个正着，幸好妇人走的慢，小儿力气也不是很大，没两厢撞倒彼此，小儿站立着看着他家二婶说道：“二婶你真好看，”年轻妇人红着脸就要伸手揪小儿的耳朵，手还没到，小儿已经蹦出去老远，年轻妇人急得直跺脚，嘴里喊道：“我等会儿告诉你娘，看你屁股开不开花”，原来是这家小儿子刚过门没几月的新妇，一身桃红色的棉布薄外袄子，穿着爽利俊秀，头上插着一支银钗，不说话时嘴角眼尾都含着笑，一看就是在娘家受宠爱的。

进门边凉衣服边跟婆婆说，“娘，我刚刚回来经过二堂婶家，看着旺嫂子背着孩子出去洗衣服，刚出了月子，看着瘦的可怜，老人抖着衣服帮忙晾着，顺道把竹竿擦拭一遍说道：“她男人旺儿跟着东家一出去就是好几月，连个音讯都没捎回来，旺儿媳妇娘家又吃了官司，上赶着她又生孩子，什么事都凑一块就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话刚落，外面地里的男人都回来了，大儿媳王氏已经摆好饭菜，打好水，顺道去内室把还没起床的女儿叫起来，

男人收拾好围着桌子准备吃饭，桌上一盆青菜，一碟子咸菜，一碗蛋羹，一大盆番薯粥，乡下人没城里那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李老爷子正跟家里两个儿子聊着地里的事，老王氏时不时的也说上一句，小儿媳妇肖氏抱着刚起床才两三岁的小侄女边吃边喂饭，大儿媳妇小王氏正揪着自家儿子耳朵从大门外回来，一边拍打小子身上的灰尘一边帮着洗手洗脸，等一家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李老爷子对家里人说道：”地里的田翻耕的差不多了，老大你等会儿把牛给你二伯家送去，钱什么的就别收了，哎，你大哥旺儿，这么些月没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老二你吃了早饭就赶紧回县城，东家心善，咱们也不能忘本，顺道问问你大哥旺儿的消息，当初是你大哥担保送你到药行做学徒，没他就没你现在的能耐，虽说是一家人，可也别觉得心安理得，老婆子，你看什么时候到隔壁看看旺儿家的，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话完两个儿子点头称是，老王氏回道：“刚刚跟老大家的说了，把鱼给整治了，再带二十个鸡蛋去看看旺儿媳妇，”李老爷子点头道，“你看着办吧，”

肖氏把手里的侄女递给婆婆帮着嫂子收拾碗筷，老王氏看了一眼，瞧着两个媳妇都好，乐呵的哄着怀里的孙女，看着吃饭慢腾腾的孙子，皱着眉头不知该说什么好，调皮的时候上房揭瓦，一坐下做啥都慢腾腾的。李老爷子看着可不这样想，抽着旱烟看着孙子，不知道想着什么。

厨房里的两妯娌也聊着堂嫂子家里的事，肖氏轻声的说着：“嫂子，上次我回娘家，听我嫂子说了一句嘴，说旺嫂子的弟弟跟别人在县酒楼里打架，自家被打的只剩半条命不说还被讹上了，听说对方跟县衙的师爷沾着亲，给了不少银子不说，还放出话来要对方一条腿，”小王氏看了对方一眼，带着询问，肖氏马上道：“我嫂子娘家跟旺嫂子娘家住在一个巷口离得不远，刚刚不敢跟爹娘说，也是因为都是听说的。”小王氏点头称道；“你没说是对的，先不管是真是假，让爹娘知道除了替旺嫂子担心还担心。我等会儿要去嫂子家看看，你去不去”？肖氏马上摇头说不了不了，我嫁妆里有细棉布等会儿我裁一些你帮我带给旺嫂子吧，给小儿做身衣服再好不过！小王氏笑着道：“你自个儿带过去不是更好，刚刚爹也说了，家财是大伯牵引作保带进药行的，虽说不在一个掌柜手里做事，平时大伯肯定也照应了家财的”，肖氏不自在的忙解释道：“我知道，可我怕堂婶儿，每次见她，我都咻得慌，她看我一眼我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嫂子你就给旺嫂子说我不过去吵她了，我在家帮你看着小侄女”。

小王氏也知道她为什么不去，只是该提点的还得提点，不能让别人拿着话柄罢了，想想堂婶儿，想想旺嫂子，不自觉的没了笑脸，

看着罐子里奶白的鲤鱼豆腐汤，小王氏麻利的装好，带着捡好的鸡蛋和半匹布，挎着篮子出了门，没隔多远，就见一座不错的青砖瓦房，比起李老爷子，这李二老爷这房在李家村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说道这里就不得不说说李家李老太爷的发家史，李老太爷也是一个狠人，小的时候家里虽然有几亩良田，奈何赋税徭役太重，家里几口人要吃饭，遇上风调雨顺还能凑合着，遇上灾年一把米熬一锅水就是一家人一天的盼头，李老太爷为了给家里省一口饭，跟同村几家十二三岁的小伙子背井离乡出去闯荡，在外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活都干，凭着一股狠劲李老太爷带着几个半大小子在外乡码头做最脏最累的活，还时不时伏低做小给船头混帮孝敬，因生的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对上伏低做小，人也机灵，也很会钻营，对下也仁义，加上在码头混帮里认了一个干爹，没几年就给家里稍去了银钱。

李老太爷家能吃上干饭，能盖的起新房，也带话给村里人，能吃的苦的，看得上他李黑子的他也愿意带着大家挣一份家业，村里人看李黑子如此本事，就让后辈子孙也去看看，如果可以也在码头上混口饭吃，不得不说李老太爷的深谋远虑，他再有本事，一拳难敌四手，认得干爹再亲，哪有同族的一股子劲和团结，没几年，李家帮在码头上站稳了脚跟，因是外乡人，码头上好的活指不上，脏活累活村里人也不嫌弃，一年到头，还能有几贯钱带回家，如一家有几个男人，一年的收入也不小，家里的几亩地有老人婆娘操持着也不怕荒了，运气好接到好活，还有贵人打赏，一年景下来，日子就慢慢过好起来，有多余的钱翻新房子，娶妻生子也不怕拮据，有的的家里还送小子去私塾认几个字，不求科举兴家，只求在外混口饭吃不会睁眼瞎，出去做学徒打杂也会被高看一眼不是，不到十年，李家村就变了个样，让周围几个村落红了眼，因村里强壮的男丁都去了码头，好几个村落的地皮流儿常在村口探头探脑，让村里的老弱妇幼惊怕不已，加上李老太爷认的干爹过世后大家在码头上没了中间说项的人，活越来越难接不说，毕竟是外乡人讲个落叶归根，在李黑子劝说下大家也同意回乡，清苦节俭点的人家，都翻新了新房，家里地也多制了几亩，日子比起前十多年不知好了多少，尤其李黑子，没活的时候，因长的喜庆嘴甜，来往的官商运船在停岸补给的时候，给各管事嬉笑谄媚搭话，又因花了大钱学了官话，虽带着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