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1/2）
“你一定要去吗？”爱德华的妻子对爱德华的决定还有行为很是不解。原本对教廷无感的丈夫竟然开始频繁出入教廷, 不仅如此他还被教皇所看中。
教廷与皇权的争斗已久, 她不信丈夫会不知道。
这一切的变故都让爱德华的妻子不安起来。爱德华和她的舅舅绝对隐瞒了些什么，可是却没人告诉她。
“弗瑞和迪芮昨天都还问了，爸爸在哪儿, 爱德华, 你可以不去吗？为了我们, 求你别冒这个险？”妻子祈求。
爱德华搂住妻子：“你知道吗？我就是从那个镇上出来的，那里是我的故乡, 不管发生什么我有义务回去。”
爱德华不想对妻子说谎，他只是隐藏了一些事情。
在和教皇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 教皇就告诉他, 这件事情从他开始也需要从他终结, 这才是一件事情的有始有终, 他觉得很对。
当初在将莉莉丝拆开取走核心后, 爱德华就一直在等待这天的发生。如果他不曾将莉莉丝制作出来，不曾教会莉莉丝熟练组装保养自己的身体，不曾追求那个虚无缥缈的完美, 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这段时间, 他一直都在质问自己这些问题。
可惜问题无解。
教皇选择的时候是五月,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也是五月, 这让爱德华难免想起一些回忆。
妻子正在为他整理衣领, 仆人将他的行李一件件送上马车。当初他的黑人女仆菲菲在进入雷纳德公爵城堡时就被雷纳德公爵辞退了, 爱德华将人送到了父母那儿。而他已经很久没有从父母那儿得到消息了, 有时候他都在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整个世界熟悉他的人还有他熟悉的人都相继离开远去得不到消息, 爱德华感觉到很深的孤寂。
“早点回来。”妻子轻声对爱德华说道，“弗瑞、迪芮和我都在这里等你回来。”
爱德华想到现在他还有妻子儿女的牵绊，可是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回来，他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去舅舅那儿，在舅舅那儿我总是会心安不少的。”至少我死后，有舅舅的帮忙，局势会很快稳定下来的。
妻子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一路平安，一定要回来。”
爱德华不敢坚定的应下妻子的要求，只是颔首。
前往斯莫扎小镇的天气与爱德华当初离开是一样，都是阴雨连绵，仿佛上天也在为那些无辜的人的死亡怜悯。
一路上除非是教皇的邀请，爱德华都待在自己的马车中不出来，越发临近斯莫扎小镇，他就越发沉默。
教皇仪仗在距离斯莫扎百里的塔塔小镇上停下驻扎，教皇派去了近百名的精英骑士去斯莫扎上探路，不过一连七天都没有收到回音。
那群骑士带着爱德华给莉莉丝的信，没有回音。
“看来局势不妙，霍华德阁下。”教皇与爱德华面对面下象棋。
爱德华苦笑：“看来我也帮不了教皇大人什么忙。她对我应是恨极了。”
“你是她的主人，你要有信心。”教皇拍拍爱德华的肩膀，他随后问身旁的圣子，“我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圣子恭敬回答都准备好了。
“那就等晴天吧，等天气放晴了我们就进去。”说完教皇转头询问爱德华，“霍华德阁下，你是否要同我一起进去呢？”
爱德华颔首：“自然是同教皇大人一起进去。”
自那以后，阴雨的天持续了近乎十日，等第十天时天终于放晴，爱德华也收到教皇的消息，准备明天进入斯莫扎小镇。
爱德华将这些年他为莉莉丝准备的东西收拾好，准备明天一起带给莉莉丝。晚上他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他想到了以前和莉莉丝一起的日子，那时候生活无忧无虑的。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直到天快要亮的时候爱德华才睡过去，没睡多久就被人叫醒。
“昨晚没有睡好？”教皇看见了爱德华眼下的青黑，关切一句。
爱德华行礼后点头：“昨天晚上想到了很多，脑袋里乱乱的怎么也睡不着。”
“要不要现在休息一下？”
爱德华摇头婉拒。他现在的心乱的很，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他在斯莫扎上生活的场景。
近乡情更怯，大概就是这样。
队伍很长，前头的骑士已经进入斯莫扎了，后面的教皇还在外面。进入的骑士不急着朝里走，反而向四周扩散。
教皇吩咐人将他需要的东西全部交到他的手中，让爱德华也帮忙拎了一部分，然后他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爱德华，准备两人进入。
两人还没踏入斯莫扎的石头城门，就听到里面有惨叫声不断发出。爱德华的脸色瞬间苍白。
“怕吗？”教皇轻声问道。
“怕。”爱德华看着熟悉的城门，心中生出一股责任感，“但是恶魔是我放出来的。”所以他必须参与进来。
进入小镇中的精英骑士不畏死亡加快速度，只为能到达教皇吩咐给他们的指定位置再将手上的东西埋好，不能因为他们的缘故而让教皇的这次封印失败。
教皇同爱德华说道：“阵法已经在布置了，我并没有见过你口中的莉莉丝，所以并不知道这个阵法是否对他有用。但我可以确定说阵法对这里死去的灵魂有用，只要将她困在这里，这里对周围几乎没有影响。”
“你知道的，你制作出来的东西，其实与邪灵还是有区别的。她更加会隐藏也更加不可控。而上帝对那些东西不是完全厌恶。”
爱德华听懂了教皇的意思，如果莉莉丝变成教皇可以对付的模样，那自然最好，但如果没有，那他将要不惜任何代价将莉莉丝留在这里，因为是他将莉莉丝制作出来的。
在来之前，教皇曾经和他讨论过，他之于莉莉丝的作用。
可以说，他来到这里，其实也只是教皇对付莉莉丝的工具，自愿的那种。雷纳德曾经同他说，这个世界的人这么多，少一些也无所谓，他也想过这些，但最后还是无法接受这点，如果真的这样，他和杀人的莉莉丝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将在前面的主街上布法，你需要在四周逛逛吗？”
爱德华看着四周熟悉的场景，他们路过布莱克的木匠铺子，爱德华摇头，愧疚之情快要将他自己淹没，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些人。
“教皇大人，就让我守在您身边吧。”
教皇颔首。
爱德华看着荒凉的街道，问道：“教皇大人，那些死去人的灵魂都在这儿吗？”
教皇摇头，他指向前方：“他们都在前面，他们怀有仇恨，可是却不知道该向谁报仇。白天的时候他们会在阴气最盛的地方游荡，到了夜晚，他们会日复一日的重复他们死亡当天的日常。”
爱德华的心绪很复杂。
走过布莱克的木匠铺子，两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教皇在十字路口停下，将他与爱德华身上的东西一一取出。
小镇中的连绵不绝的惨叫停了下来，没过多久，爱德华听到左边传来轻微响动，他刚转头就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爱德华。”
是莉莉丝的声音，她似乎很高兴。
在他眼前，一个全身被黑布包裹，黑布还在不断滴血的人出现，莉莉丝看见爱德华后将身上滴血的黑布脱掉。
她身上穿着他离去前的裙子，除了鞋子和脸上沾染了少许血迹外，其他的地方都干干净净的。
莉莉丝一双纯净的脸色眼睛闪烁着光芒，她的嘴角一直都带着笑。看起来就像是天使一般。
就是这样的一个天使，她杀害了所有斯莫扎和进入斯莫扎的人。
“莉莉丝。”爱德华声音沙哑。
“你是回来看我了吗？”莉莉丝转了一圈，“你看，我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臭味的。请不要再丢弃我好吗？”
爱德华咽下一口口水：“莉莉丝，收手吧。”他转头看向教皇，正在布置阵法的教皇也与爱德华对视，然后摇头。
“收手？”莉莉丝歪头，“为什么？我变得更加完美不是很好吗？”
“你这样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恶魔？”莉莉丝还是不解，“难道我这样不对吗？我缺少心，所有我就取心来呀，这样难道不对吗？反正大家都有，我没有，给我一个不对吗？其他东西我都没取。而且我没有心，还在呀。”
爱德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同莉莉丝解释。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没有心了不会死，但是他们没有心了会死，你取走他们的心就是杀了他们，夺走他们的生命。”
“是这样吗？”莉莉丝有些失落，但爱德华知道她绝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哪里错了，“但是我没有心的话就不完美了，不完美的话，你就又会不喜欢我了，就会将我抛弃。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我想去主城找你，可是我身上没有钱，也不知道主城的路。”
“不是不完美的问题，是你杀人的问题！你现在已经堕落成恶魔了，你已经不是以前的莉莉丝了。”爱德华对现在的莉莉丝很无力。
“可是我一点也没变呀。我还是以前的莉莉丝。”
“但现在的你，我不喜欢也无法接受。”爱德华闭眼说道。他以为他说出这样的话后莉莉丝会直接杀了他。
不过过了很久，爱德华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他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已经走到身前的莉莉丝的纯净的蓝色玻璃珠般的眼睛。
“爱德华，你是不是觉得以后都不要我了？”莉莉丝不明白，因为她没有心，所以她不明白，她只知道她的主人爱德华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要她了，不接受她的存在了。
爱德华说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话：“你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我犯的一个错误。”
莉莉丝是人偶，只有一个表情，虽然爱德华曾经给她做过好几个不同表情的头，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微笑的，现在她的表情依旧是微笑，眼睛已经带着笑意，她眨眼睛，显出几分懵懂来。
“所以你是否完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认为在我离开后你就不应该再出现。”
莉莉丝想起几年前，爱德华将她拆开拿走核心能源然后离开的记忆，最终明白了爱德华的意思。
她就不该存在，她只是爱德华手中的一个错误。
所以错误应该怎么办？
莉莉丝的手臂自动旋转起来，十几秒它自动从身体脱离，紧接着她的双腿，身体的所有部分开始脱离。
所有的零件散落一地。
“是这样吗？”
爱德华心头一窒，这个画面对普通人来说很有冲击感，不过对爱德华而言却含着一股浓浓的悲伤。莉莉丝是一个错误，可是她同样是耗费了他很多精力很多热情，甚至是一度疯狂投入的炼金产物，仿佛是他的孩子一般。
否定莉莉丝，对他来说就像是在否定自己的前半生一样。
教皇的阵法也已经布置好了，在祷告和咒语后，阵法开始运转起来。他让爱德华将莉莉丝的脑袋抱起来，然后贴上封条，离开小镇后站在众人面前对莉莉丝的头颅进行审判。
爱德华在最近的位置站着，他全程都低着头，他不敢抬头看莉莉丝的眼睛，她的那双眼睛纯净又明亮，里面透露着懵懂。
一切似乎就这样尘埃落定了，教皇的地位在这件事情后更加稳定了。爱德华去了金比莫桑将妻子儿女从雷纳德城堡接回自己的属地。斯莫扎小镇再也没有发生过动乱。
爱德华的妻子在爱德华五十岁的时候死了，那个时候他的精神也不太好了，在儿子弗瑞看来总是喜欢自说自话，嘴中经常提到的不是他母亲的名字而是一个叫莉莉丝的名字。
上流的社会不纯洁，一个有地位的人有几个情人是正常的，不过弗瑞一直觉得他的父亲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很好，父亲也没有情人私生子，在圈子里是不少女人的理想丈夫，同时因为这个，母亲是许多夫人的嫉妒对象。
但有时候事实就是很残酷。弗瑞自嘲一笑。
“弗瑞，等我死后请把我带回斯莫扎去。”
“父亲？”弗瑞很不解，“难道您不和母亲在一起吗？”
“不，我得回去。”爱德华突然激动起来，“我得回去，我想回去了。”
弗瑞调查后才知道原来斯莫扎是父亲的故乡，可以说霍华德尚未崛起之前，那儿就相当于霍华德的祖地。他也知道因为当初的斯莫扎魔鬼事件让父亲将霍华德的祖地迁移到了封地。父亲想回去，他也有几分理解。
不过因为爱德华的身体尚还好，弗瑞也只是有这个打算，然后将这放置在一边。
三年后，爱德华突然离世。
弗瑞遵照父亲的遗愿带着他的遗体来到斯莫扎。现在的斯莫扎虽然有了些人气，但是还是被不少人视为不详之地，很是荒凉。
弗瑞在爱德华死前的半年里听父亲描述了他在斯莫扎生活的经历，也从只言片语中了解了父亲当初所住的地方。
他带着父亲的遗体来到一处庄园，他正犹豫，庄园里的屋子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金发少女出现。
他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存在。
“请问你是？”金发少女问道。
“我是弗瑞·霍华德。请问原本霍华德家族住在哪儿吗？”
“这里就是霍华德家族住的庄园。”金发少女面对微笑，看起来像天使一样。
“那太好了，请问你是？”
“我是这里的主人，莉莉丝·霍华德。”
——
莉莉丝引着胡八道来到爱德华·霍华德的墓前，然后走向另外那个墓。
“我埋葬了爱德华。身为一个炼金人偶，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拥有心，但是我又遇上了罗伊。一切又开始变了。”
胡八道倒是没问好坏，反倒说道：“一个死物，他要变成一个活物，这就跟成精是一个道理，不经历劫难，是不可能拥有的。这就跟付出和得到是一个道理的。”
莉莉丝看着罗伊的墓：“但是变成活物，变得完美，这太痛苦了。”
莉莉丝在埋葬爱德华送走弗瑞后又自己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迷上了种花，她喜欢在外面同走商买下各种花的种子，就洒在爱德华墓的四周。
但等花都长出来后，她又觉得这些事情让她觉得厌倦，她很无聊，所以她选择沉睡。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男孩哭声将她从沉睡中拉出来。
莉莉丝将自己组装好，上好油还有漆，看着破烂的房子，从二楼下来，一楼比二楼更惨，很多以前的东西都没有了，破烂不堪，到处都是蜘蛛网。莉莉丝有些庆幸自己将身体拆分后小心保存，不然她醒来后很可能要面临的就是缺胳膊少腿的困境了。
“你是谁？怎么在这儿？”莉莉丝看着躲在角落哭泣的罗伊。
罗伊抬头，正好看见月光下的莉莉丝，他从出生起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美丽的女孩，他的脸上露出红晕，后又因为哭太久了打了个嗝。
“我是罗伊。”说完罗伊又打了个嗝。
莉莉丝不厚道的笑了：“你真可爱。”
罗伊将害羞的脸埋在双膝间，小声：“谢谢。”
莉莉丝又笑起来：“你父母呢？晚上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罗伊一边打嗝一边同莉莉丝说起来。
罗伊，没有父母，是斯莫扎镇上的一个普通的流浪孤儿。这次会来到这栋庄园是因为镇上的孩子欺负他，将他赶进庄园中，让他在这里待上一个晚上，不然以后都不让他吃东西。
莉莉丝觉得罗伊挺可怜的，而她也缺个伴，便突然想两人在一起过。
她摸着小孩儿稀疏的头发：“你愿意来这个庄园和我一起住吗？”
罗伊抬头，他正好看见莉莉丝的头还有手臂上拼接的痕迹，他被吓到了发出一声尖叫，然后转身就朝庄园外跑。
莉莉丝站在房屋大门看着罗伊。小孩的反应对莉莉丝来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她突然想到了爱德华，当初爱德华离开她之前也是这样尖叫，然后逃离一般的离开了她。
看着罗伊离开的背影，莉莉丝转身，看着像是废弃工厂的空荡荡的屋子，她觉得要还原到原来的样子，这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
罗伊一路跑到了他惯常睡觉的破茅屋中，将头蒙住，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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