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之颜（1/2）

“许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

来访者林女士身穿Chanel，双C耳环闪闪发亮，Hermes包包被随意丢在茶几上，尽管一直维持着高雅的形象，但越擦越多的眼泪让茶几上的纸巾盒转眼只剩下不到一半。

迟迟等不到回复，林女士不由得抬起头，发现坐在对面的心理医生两眼放空，视线压根儿没有投射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叹了口气，露出苦涩的笑容：

“你这样子，与我丈夫听我说话时的表情倒有几分神似。看来，不光是我老公，就算付钱也没人愿意听我说话。”

许曼这才回过神来，倍感歉意：

“很抱歉，是我的错，这次的咨询免费。”

林女士再次用纸巾抹了抹眼睛，眼线眼影糊成一团，看起来狼狈不堪。

“不，是我失态了。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多看一眼像弃妇一样哭哭啼啼的女人，心理医生也不例外。我只是、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我老公对我那么好，却一直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你们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回到家，哪怕在饭桌上他也捧着一本书，吃完了碗一推，就忙着上电脑。”

“他的工作很忙？”

“我不是很清楚，对他的工作性质连一知半解也算不上。”

“你是全职太太？”

“算是吧，婚前约定好的，他说他能养活我，用不着我出去抛头露面。”

“你们有孩子吗？”

“一个儿子。”

许曼抿着唇，忽然问道：

“你还爱他吗？”

林女士怔了一下，继而坚定地回复道：

“爱，当然爱，除了他，我没有爱过其他人。”

“你离得开他吗？”

林女士想了想，摇了摇头。

“既然爱他，离不开他，那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现状，你继续‘享受’他对你的好，同时也要忍受他的‘背叛’。”

“这、这怎么可能？！”来访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身为心理医生竟会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

“当你知道你和你丈夫之间有第三者，甚至还不止一个的时候，你们之间已经有了裂痕，你的眼泪证明了这一点；而当你或者你丈夫选择揭开真相时，那就是彻底摊牌，关系崩裂的时候，你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局面？”

“许医生，你能给我一个建议吗？”

“有一部老电影，名叫《他人之颜》。剧中的妻子因为不能接受毁容的丈夫用假面示人，夫妻关系彻底决裂。因为妻子孜孜以求的是丈夫的坦诚，而丈夫渴望的是妻子一如往昔的柔情。不幸的是，即使坦诚和柔情依然存在，他们的这段婚姻就能够波澜不兴地维持下去吗？”

许曼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杯：

“这只玻璃杯一旦碎裂，它的世界瞬间分崩离析，哪怕用再高超的技巧将它粘合起来，还原成杯子的模样，但那些碎片之间已经有了间隙，反射着不同的光线。夫妻关系也是一样，一旦心怀各异必定不可能同心同德。你之所以这么难过，是发现自己爱的人变质了，你的爱因此失去了依存，你能做到还像从前那样真心对他吗？”

来访者垂头，咬唇不语。

“林女士，你是自己的主人，一切取决于你的感受。也许你的丈夫愿意改变自己，从此收心，回归家庭；也许他的出轨只是你的误判，并无事实根据；也许你不想解放自己，宁愿受折磨也要活在假面的关系中，亦或是决心改变现在的自己，让他重新爱你，事在人为，一切皆有可能。所以，在做出决定之前，我只希望你考虑清楚，哪怕经受一时的剧痛，及时斩断对自己的伤害非常重要。”

林女士沉思良久，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许曼知道，其实哪种选择并不重要，只有承受的痛苦别无选择。

最近，只要心烦，她就忍不住打开书桌抽屉里的那本日记本，细细阅读里面的文字，不是父母的笔迹，也不是舅舅的笔迹，不知是谁用尽心思，记录下一段无可奈何的恋情：

“N月N日天气晴

“这是我最后一次祈求你的谅解。

我知道我亏欠你太多了，什么今生来世的借口也没脸来用，只是希望看在逝去的美好的份上，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容易维持的一切。

我知道我贪心，可你何尝不是一样，曾经有过的快乐还不足够我们消遣余生吗？我给你了最真挚的情感，我所有的亲人都从未感受过的爱意，我可以为了你从世间消失，却不能走出现实一步。

那个让我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的人啊，那个曾经最懂我的人啊，为什么当我们越走越近却越来越陌生呢？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曾相遇，不相遇便不会相知，不相知便不会相近，不相近便不会有相离的一天。

我……该怨谁呢。”

“N月N日小雨

你要揭露我了吗？

像三流悬疑小说解开并不悬疑的真相。

像所谓的爱情终于不再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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