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你（十三）（2/2）

韩褚一没有回答，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左手还是不由自主攥成拳，突起的青筋一下子暴了出来。

“你现在还好吗？你现在在哪所高中上学？”方玉华顿了顿，低声道，“我过几天和钱叔叔一起回晓川，来看看你。”

听到她的声音，韩褚一的心中瞬间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此刻更是一个字也不愿意施舍给她。

“入秋了，你要记得多添几件衣服，晓川的天气应该不好吧，你们这边的天气预报我手机里一直存着。这几天都在下雨，记得提醒你外公按时吃药……”

方玉华一遍一遍嘱咐着这些日常，听筒对面的韩褚一却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只有急促的呼吸不可抑地漏入电话中。

“小韩，你能不能说句话……”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句毫无意义的话，心底被无穷的绝望灌满。

等到听筒对头彻底没有声音，韩褚一的声音代替雷声再次将黑暗的房间斥满。

“说完了吗？”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很冷很冷，比腊月里的寒冰还要冻得刺骨，“你觉得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这几年，你都管过我什么？”

“我们都很好，不需要您操心，还是多担心担心您那刚办起来的服装店吧！”

多年来积攒的怨气在一瞬间爆发，韩褚一猛地“啪——”挂断了电话。

情绪上过于激动的他身体还在颤个不停，心头上的那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呼吸瞬间变得更加急促。

韩褚一左手的指尖微微的发白，没有任何事先的彩排与演练，这些刻薄的话语不可抑地脱口而出。思绪被关上闸，他现在整个人变得更加的混乱。

他慢慢地蹲坐下去，左手无力地撑在冰凉的地板上，勉强支撑起他的上身。

此刻的他如同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

不到一分钟，屋外又开始狂风大作。

呼吸声被砸在窗上的大雨淹没，昏暗的客厅只剩下哗哗的风雨声。

外公屋内的灯亮了又灭，为了不让他担心，韩褚一勉力站起身，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回椅子上时，他的大脑都处于混沌状态，双手还在不停地颤着，难以言喻的胸闷感都已经压得他整个人喘不过气。

韩褚一拼命地用左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与嘴，右手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他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刺心的疼痛一遍遍地将它从混沌中唤醒，额上的汗与眼角的泪混在一起，一同流入嘴角。

很咸。

暖黄色的灯光可以温暖房间的墙壁，却温暖不了人的心。

柔和的灯光下，南向窗户的玻璃倒映出他的虚像。韩褚一的双腿屈着，整个身体仍在失控的颤抖，湿润的头发早已被抓得一团糟。

整个人狼狈至极。

他很想放声大哭，却又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哭泣。

韩褚一将头埋至胸前，逼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灯光如昼，可以将整座房间填满，却仍是空虚飘渺。

他很想找一个人来倾诉自己的痛苦，可是这么多年来，陪伴自己的永远是被折断羽翼的希望以及生活中沉重的枷锁。

生活中的朋友只是一个过路客，就算是亲人，也会有离开的那一天。

“他都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了，现在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他那没有方向指引的黑暗前方隐隐约约地破开了一道口子。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对着他的方向。

韩褚一不敢伸手去碰，他很怕这些美好转瞬既逝。可那只白皙的手却仍执着地伸了过来，轻轻地牵起他的手，为他指引出一个新的方向，带领他一起去到那光明的远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下来。幻境也戛然而止，韩褚一猛地被惊醒，随后抬眼望挂钟。

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韩褚一拖着有些脱力的躯壳，再次走出了卧室。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可他顾不上其他的事情，重新去客厅摸回了掉在地上的膏药，再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外公的卧室。

今天已经下过好几场雨，果不其然，外公的风湿关节炎又复发了。

韩褚一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捏着自己的腿，疼得呲牙咧嘴。

韩褚一背着光，绕到了床边。随后他将膏药撕开，贴在了熟悉的位置上。

“团团啊，这么晚了还不睡啊？”外公笑着看着他，额上的汗贴着脸颊滑落下来。

韩褚一将垃圾揉成一团，塞到了垃圾桶中。听到了这句话，他背着光转过头，说：“雨太大了，想到那病可能又会犯就睡不着。”

“老毛病了，大晚上的忍一忍就过去了，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小心变成夜猫子。”

“不会的。”韩褚一的嘴角的梨涡又浅浅地陷了下去，“我等会就去睡。”

外公点了点头：“你也别操心我了，现在就去睡吧，年轻人要多注意点身体！学习几天也累了，你看看你眼睛，状态不行啊。”

韩褚一揉了揉曾被泪水侵蚀过的双眼，笑道：“行，那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