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你（十二）（2/2）
这些年来，韩褚一的变化她一直看在眼里。和大多数刚进城的乡下孩子一样，对这城里的东西也是同样的新奇，整天活蹦乱跳的，皮得不行。
可近几年来，韩褚一脸上讨喜的婴儿肥皮球一样瘪了下去，同龄孩子身上的灵性在他身上越来越淡，代替的全都是这个年龄少见的成熟与稳重。
这头的街坊邻居爱八卦，她也喜欢在里面瞎凑凑热闹。前几年和前几个月，那里面的万事通总在说韩家又怎么怎么了。本来不以为意，可他家买的蔬菜虽然没变，但是份量却越减越少，也难免将这些八卦联系在一起。想到这孩子一步步被迫成长，她总有些心疼。
青菜芹菜辣椒白菜，梁姨把能装进袋的绿色食品都多放了几个，小小的塑料袋被装得满满当当，如同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提在手里十分吃力。
一只手承受不太住这种力量，韩褚一便换了双手提着，书包被他挂在了背后，但这样似乎还是不能减轻他的负担。
外面的雨渐渐地弱了下来，现在跑回去是再好不过。
经不住她的盛情难却，韩褚一道了一声谢，最终收下了那袋装得满满的小菜。他在心中精算了一下这些小菜的价钱，趁着梁姨收摊的间隙，偷偷的将多出的钱塞到了她的菜摊子里。
回去的路上也是一波三折。路刚走到一半，雨又渐渐大了起来，雷公电母发怒似的，时不时还会夹着道闪电与几声闷雷，走在路上都能把人但吓破。加快速度跑起来，圆框眼镜又受不了颠簸似的从鼻梁上滑落，韩褚一只好将手中的袋子放下，用手在地上找着可怜的眼镜。
他孤苦伶仃地蹲在路边，像一只在布满细绳屋子里的蝙蝠，胡乱地摸索着。雨水彻底打湿了他的头发，天空洒下的泪水顺着风流淌在脸上，一切都显得卑微又无助。
这附近有一个下水道，韩褚一不确定自己的眼镜是否正好尴尬地卡在那排水口。摸了好一阵，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人行道上亮起的路灯提醒着他，时间已经不早了。
韩褚一快速起身，放弃了寻找眼镜的计划。赶忙提起放在一旁的袋子，向雨夜中冲去。
雨丝正朦朦胧胧地给周围镀上一层梦幻的滤镜，这座城市各处渐渐亮了起来，很快就被灯光的柔情充满。
韩褚一的夜视很好，隔着百米，他就远远地瞧见了高层上那盏为他在这座正在被洗礼的城市中留下的灯。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最后温情的港湾中走去。
一出电梯，韩褚一瞬间感觉如释重负。屋内没有响动，考虑到外公可能还在睡觉，他轻手轻脚地用房门口备用的钥匙开了门，再慢慢地将门带上，最后将所有的蔬菜井井有条地摆放在厨房的菜篮中。
窄窄的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一会轻一会重，时不时还会夹杂着些许木质拐杖敲在地板上的脆响。
韩褚一放蔬菜的动作也柔和下来，一下子自然了许多。
外公倚着拐杖，站在厨房门外。一见到熟悉的忙碌背影，瞬间惊喜道：“我的乖孙回来啦！怎么身上都淋湿了？没带伞？”
“嗯，我没事。外公先去旁边坐会吧，饭菜一会就好。”韩褚一用毛巾简单地擦了擦头发，偏着头，干净澄澈的双眼中尽是温柔。
外公拄着拐杖，踱进了厨房：“不急，我刚吃了点东西，你现在在长身体，感冒了可不好，别忙了先去洗澡。”
他佝偻着身子，从袋子中挑选出几块生姜置在了桌上，再一步步走到水池边，用温和的热水冲洗掉上面残留的细小泥沙。外公做这些动作都有些过于机械，韩褚一一次次主动地去帮忙，可他还是倔强地不放手，坚持自己亲力亲为
韩褚一比别人都了解外公的这种倔脾气，真要做什么事情就硬要好好地将它做好，容不了别人插半点手。
和几年前一样，外公依然忙碌着，可那客厅不会是空荡荡的一片空地，沙发上没有一个人的影子。也不会有人把碗筷摆在餐桌上，坐在饭桌前等着佳肴上场。
外公再次催促他去洗澡，韩褚一这才慢吞吞地挪向自己的卧室，但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地远远往厨房的方向观望，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之后迅速地回到卧室将手机充好电后再拿起自己的衣服冲往卫生间，收拾今日的狼狈。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各式各样的乒乓声，韩褚一每次都忍不住停一下，好了解卫生间外的情况。还好，没什么大问题，自己也算是各种“提心吊胆”地洗完了这个澡。
从卫生间里出来后，小小的客厅早已被姜汤的香气溢满。
外公的身影还在厨房各处晃动，虽然动作不怎么利索，但是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这么快洗完啦？不会又是随便拿凉水冲了几下吧。”韩褚一一走进，外公就这样调侃他。
“没呢，我哪里又用凉水冲澡了，只是在学校里洗澡洗惯了而已。”
外公乐呵着笑了两声，将熬在锅中的姜汤小心翼翼地舀了一些出来，递给韩褚一：“先把这些喝了，别感冒了。”
这些姜汤闻起来香气扑鼻，喝起来却如辣椒油进了肚子，又冲又辣。韩褚一小时候最不喜欢喝的就是这个，每次都是被大人们哄着或者是强行灌下去，以至于他到现在看着这碗东西就感到了极度的不适。
韩褚一偏了偏头，离得远了一些，可还是硬着头皮颤抖地将这碗姜汤接了过去。
“趁热喝，等下凉了更不好喝。”外公催促着，像小时候一样监督着他把这碗姜汤灌进肚子里。
韩褚一难得的皱起了眉头，堆得像远处的小山峰：“先放一会吧，太烫了喝不下，我带回房里慢慢喝，外公也早点休息，剩下的碗筷什么的我来弄，有什么不方便的叫我。”
说完，他赶忙借着这个理由，飞快地蹿到了自己的房里。
打开窗，锁上门，打开风扇，拿起手机，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韩褚一用一根吸管插着这碗折磨人的姜汤，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嗟着。
手机里顶端的消息大多是app群发的自动推送，偶尔有几条私信，不是提醒朋友生日要到的就是公众号的垃圾信息。
韩褚一划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兴趣再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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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可能认识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