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你（一）（2/2）
“啧又说错了。”
陌生人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想说一些话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总是牛头不对马嘴。迎上对方狐疑的眼神，本来伪装出来的低沉声调瞬间高了回去，是少年特有的声线。
他深吸一口气，试探道：“我看你一个人走着不方便，需要我帮忙吗？”
他小心翼翼的问着，声音也变得有些紧张。空着的那只手上下比划，生怕对方会认为自己是路边不怀好意的人贩子，直接把自己call到警察局一夜游。
好不容易想要助人为乐一把，他可不想就这么狼狈的被某人笑半年。
越是不自然才越可疑，韩褚一警惕的上下打量着他，但困于自己的远视，从头瞧到尾也只能看见一个少年的轮廓。
少年攥紧了拿着伞把的手，说：“外面雨下的这么大，这里又没有人行道，我送你吧。”
送佛送到西，既然愿意当个好人就要将好事做到低。
“不用，谢谢。”韩褚一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少年仍不甘心，看着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路人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若不是自己刚刚见义勇为，这人摔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管。他这边思绪飘飞到外太空，韩褚一却没想那么多，低下头寻找自己掉在地上的那把伞。
见到人离开了自己的伞下，少年又赶忙跟上去，继续将伞撑在他头上。不折不挠道：“同学，相逢即是缘啊，佛曰:‘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你我就当作行善事，帮我考试攒点好人缘吧！”
韩褚一没有理他，依然低着头在雨中找着那把伞。
少年有些莫名的心虚，但还是坚持将伞撑到对方的头上。
刚刚扶对方的时候，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你是在找这个？”少年弯下腰，拾起落在脚边的那把被压断了伞骨的破伞，“这伞都这样了，已经用不了了！”
韩褚一看不真切，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半信半疑地将伞拿了过去。
伞骨断了，自是撑不起来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天空还在不断地倾落着大雨，虽然是夏天，却有丝丝的寒意从脚底只窜到头顶。如果现在冲过去，虽然没几步就可以到，但是明天很可能又会在床上躺一天了。
少年没说话，对方的表情过于悲凉，他实在蹦不出一句话来安慰他。
两人就这样对立着，如同两座雕塑，给这条路多了点装饰。
现在正处出租车载客高峰，对立间已经有好几台车从他们身后呼啸而过。
“嘟嘟——”出租车的鸣笛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来不及反应，这车就急不可耐地直接往这边冲了过来，轮胎压过这块比较大的水洼，溅起一层“白浪”。
少年微微侧了侧身，下意识将身边的人圈过来。
突然的一股大力袭来，韩褚一又落入那个温暖的臂弯，第二次被人拽入怀中。
汽车驶过时的溅起的巨大水花全部被少年挡在身后，不用看都知道他背后现在有多“精彩”了。
“你……”
“啊，不好意思啊，差点让你被水溅到。”经过上次的教训，少年很快松开了环着他的那只胳膊，“我刚刚用力太过了，你还好吧？”
韩褚一摇了摇头，关切道：“我没事，只是你背后……”
“没事没事，习惯了，只是要麻烦同学陪我一起去第一医院旁边的小店里买一件衣服了。”
附近商场多的很，走几步路就可以寻到一家店买件衣服穿，实在没有必要跑到几百米远的第一医院去买衣服。
韩褚一刚想好心提醒一下，对方却看穿了一般笑道：“都这个点了，附近的店子基本上都关门了，同学这个点出门还提着这一袋东西，不也是要去医院吗？”
“这……”韩褚一无奈，他实在不想接受先前对方的这番好意，但现在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人家背后弄湿了，再怎么没心没肺也都要过意不去了。
见他松口，少年兴奋地将手中的伞攥得更紧，往他的那边倾了些。
两人并肩走着，雨势也渐渐减弱，留下一地的水洼。
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掉下来跌入其中，在路灯的映衬下溅起绚丽的烟花。
韩褚一有些心绪不宁，一路上低着头却也没看路，只机械的抬腿顺着记忆往前边走。
冰冷的手腕突然被温暖覆盖，一下子将他的思绪拉回。他试着将手抽回，对方却抓得很紧，丝毫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
“你的身体好冰啊，抱歉啊，我只是看你走神走的太厉害，提醒你几次不要踩水都没得反应才自作主张带着你走。”少年解释道。
韩褚一愣了愣，直到对方提醒，他才反应自己的鞋子已经湿的差不多了。
“你是近视吗？”
“远视，看不清近的。”
“这样啊……”少年顿了顿，“那个…同学，冒昧的问一下你今年多大？别别别误会，我不是查水表的，虽然有一小点成分是看你相貌长得还不错，年龄和我妹妹差不多，就……啧又说偏了，你今年16吗？”
“嗯。”韩褚一点了点头，“刚毕业。”
“哦哦，这样啊。那说不定我还有幸可以成为你的学长呢，但看你这从头到尾散发的学霸气，怕是做不成啰。”
韩褚一垂下眸，没有搭话。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少年又换了好几个话题，对方都随意敷衍几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就这样，两人继续并着肩走着，打在脸上的雨滴温柔时很多恰恰走到了医院。
“你进去吧。”
少年收了伞，尽职地将人送到了医院门口。
“你衣服……”
少年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这一件穿了好几年了，现在留着这痕迹我好向我妈要买件新的。时间不早了，你也赶快进去吧，别感冒了。”
还没有道谢，少年的身影就消失在雨夜中。
如同他的出现，在双方的生命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韩褚一在原地站了一会，向早已无人的街道道了句谢，转身向病房走去。
刚一踏入，刺鼻的消毒水味就直扑着他的鼻子钻了进来。这种味道，无论闻多久还是难以让人习惯。
病房中配套的所有东西都是白色的，刺眼的白光映衬下，更显的它“惨白无力”。病房墙上悬挂的电视还在播放着那套不知道被循环了几次的电视剧，这是这间病房中唯一的声音。里面的男女主角还在念着深情诗意的台词，一答一和却没有给这个地方添加一丝生气。
“团团来了啊。”外公收回看电视的目光，眼角含笑地看着他，“路上碰见什么好事情了？这么开心？”
韩褚一收拾餐具的动作滞了一瞬，摇了摇头，不做回答。
病房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电视里的小人在那吵闹。
外公伸手摁了摁遥控器，将电视关掉，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虽然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但鸡汤至少还在冒热气，韩褚一将盛好的鸡汤送了过去，将床板调好后，说：“成绩出来了。”
话一出口，他眼中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
外公心头一紧，心疼道：“没事，团团……”
“对不起。”韩褚一将头深深地埋下去，声音不停地颤抖，“我真的对不起您和外婆。”
这么多天，所有人对他关切至极，他却像个废物一样，辜负了所有人，辜负了外婆对他最后的期望。
外公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安慰道：“不要觉得对不起任何人，你外婆在天之灵会看到的，还会保佑你以后好运。没有谁会怪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我……”
“这世间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一帆风顺，我住祝愿你在今后的生活中过得平安快乐。看到你开心了，我和你外婆就觉得做出这么多值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