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凝（一）（1/2）

何寻在医院面前下了车，兜兜转转找到了眼科，焦急的寻觅着，却没有找到那个他期待的身影。

他非常不愿意承认的是。

此刻谢映远蹲在一个小角落，表情狰狞地哭泣着。

“谢映远！”何寻提高了音量喊了一声，心悬了起来，冲他快步走去：“还是......这个结果？”

谢映远朝眼前一片漆黑的人影抬头，停顿了好几秒，最终“嗯”了一声。

何寻看着他无神的眼，一时之间生出浓烈的心疼来。

第三次了。这是谢映远在第三家医院看病了。前面两次他都自欺欺人不相信诊断结果，这次却是避无可避了。

谢映远确实要瞎了。这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何寻的手攥紧了衣角，脑海里有很多东西一闪而过。

谢映远又做错了什么？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他开口，也不奢求对方回答，好像在问自己。

一时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角膜。”谢映远声音有点沙哑，仿佛一位在经历了大悲以后已经看破红尘的老者。

“哥，哥，你帮帮我吧，”谢映远期待地开口，语气里满是哀求：“帮我找副角膜。”

“……我只有你了。”

何寻听到这句话，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现实之残酷，谢映远是永远无法接受的。他也知道，虽然几乎不可能，但他还是要试一试——特别是在撞见他空洞的眼的时候。

在记忆的最深处、许多许多年前，也有一双眼这样看着他，充满信任地、毫无保留地看着他。

那是一双本该多么纯净的眼啊。

可是他做了什么？像看小丑表演一样嘲讽对方，留给了对方的，只有彻头彻尾的绝望。

这双眼睛好像与十五年前重合，何寻的眼里有痛苦之色流过。他已经辜负了那个人，再也不能对不起谢映远了。

“好。”

“在我没找到之前，你一定不能放弃啊。”

谢映远重重地点了点头。

何寻把对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打算扶他下楼，却被一把推开了。

“哥，”谢映远目光有点闪烁：“你让我自己走，好吗？”

“你行……”何寻想要开口，但突然想起他这个弟弟心里倔得很，除了自己，便不再相信别人。

“好。”最终，何寻只落下这么一个字：“你自己小心点。”

谢映远点了点头，朝没有光的方向走去。他知道那是楼梯口。

医院到家，步行最多三十分钟。可对于谢映远而言，他好像从白天走到了黑夜，在一条铺满荆棘和带刺的玫瑰的路上，很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走着。

他知道何寻是放不下他的，肯定在后面大约五十米的地方跟着，他一转头，就可以走上他的车。

可他没有。有点用就好。他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

可走得越久，他就越感到绝望。无数次地看错、无数次地被别人另眼相待……这些他何时经历过？他何时这么低三下四地向人道过歉？

他只能指望何寻早点找到愿意捐献的人。不管用什么办法。

他无法想象他瞎了的样子。

谢映远已经走到了门口，可那个熟悉的人影竟然不在。烦躁又添了一筹。

五年了，男人默默的守候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像灯塔一样，在记忆的暴风雨里闪烁着。

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对方早已经撒下了网，在自己的脑里占了不大不小的一方土地，在潜移默化之间生根发芽。

谢映远第一感觉就是，现在自己郁闷地要死。

什么嘛。原来这世界上，连持之以恒的感情都没有。

他莫名有些愤怒，正打算走进小区，却迷迷糊糊没有看清楚，往墙的方向走了过去。眼看着他的脑袋就要撞着铁制的栏杆了，他却感觉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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