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回来了,正巧听见你训斥他们,熙儿锦儿尚幼,还是多奖少罚的好。”
两个孩子姑姑姑姑地跳着抱着红涟,红涟摸摸他们的头“行了,吃酪子去吧。”
孩子们兴高采烈一溜烟地跑了,陆文清收起笑,他察觉红涟话里另有所指。
“将军昨日劳累,进屋歇歇吧。”
“天气这么好,在院子里也一样,文清,咱俩好久没下棋了,你陪我杀一局吧。”
来了流云轩屋也不进,陆文清了解红涟,猜出她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否则也不会当着孩子的面驳了他的面子。可心里摸不清她为什么生气,只得回答“将军稍坐片刻,我沏了茶就来。”
亲自端了茶盏搁在石桌上,红涟已经摆好了新棋。
红涟喝了一口端上来的茶,水温,浓淡都是她最顺口的,抬头看陆文清坐在对面,陌上人如玉,心里又软了,后悔不该一时口快拿捏他。
“文清,你是陆国公家嫡出的少爷,你们陆家世代教养出来的公子比小姐还有名气些,哪怕是庶出,仍在王公贵族中要争着娶回家当正君的,你又是正君膝下唯一一位正嫡公子,教条最是严谨,自幼享誉盛名。”
“妻主谬赞了,好好的怎么夸起我来。”
他放下一步棋,修长竹节似的手指被红涟盯了老半天。
“这如何是夸?事实如此。不过,文清,男子约束多,大家庭里的男子约束更多,我都知道,你重礼节,可有时候,你懂我一向厌烦宫里拿腔拿调的男官们,所以将军府里的人大都随便。许是我没有哥哥弟弟,没见过他们学男训,对赏罚不熟悉吧。”
陆文清心里盘算着,没什么大波动,轻轻地问“你可是见不惯熙儿锦儿小小年纪被教条框着?我待他们已是纵了又纵的,你家哥哥送他们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从严,我不忍,犯了错只叫他们抄书。实则这是不对的,现在纵了他们,日后嫁了人不懂事,婆婆妻主整顿他们,娘家人心疼也没办法。男子不易,将军该早些为两个侄儿将来着想。”
“我知道这个理,唉,熙儿锦儿嘴甜,我见不得自家孩子吃苦。害得我倒想起你,幼时我去找你,你总不得空,男训男则默了一屋子,弹琴一弹几个时辰,单独说话也不叫好好说,身边跟着十几个盯梢伺候的,那时我心里就难受,想着以后娶你进门,什么规矩都不让你遵,让你自由自在的。”
陆文清笑了一下,“你不是求了母亲,叫我下棋画画做文章,都跟你一个师傅,一道学吗?”
“对啊,我娘多爽快啊,几句话就把你父母说动了,让你过来跟我一块上课,你终于能松快松快。”
“又不是只有你,王家的张家的,那么多小姐公子不都在一起,学堂设在你家还能怎么办?”
“我可是只为你来才求母亲请先生出山的,你当我真愿意听他讲文章?不如多跑几圈马。”
那时他们一个喜欢听一个弹琴,一个喜欢看一个跑马,共同下棋作画,几个时辰也不乏。
“只可惜到了十二岁,男女有别,你不能再来我家听书了,幸亏咱们两家认了干亲,时常走动拜访,不然我还真不知如何才能见你的面。”
“如果不是认了干亲,借着来探望干娘的由头拜访将军府,无缘无故与你独处,不用母亲动手,我爹先让我刮层皮下来,他再去母亲面前请罪。”
红涟伸手在他郑重其事的脸上摸了一把,“少来,岳父岳母舍得动你一指头?”
陆文清面皮上红了红,比起弟弟们和其他公候伯爵家吃戒尺家常便饭的公子,他是娇生惯养了些,可到头来满城公子,他的德行才学还是排了第一。
“我的第一公子,知道你聪慧,但你高兴吗?你自己不也说最开心的是小时候被我带着在池塘里抓田鸡,就算事后跪了半个时辰,也值了。”
“将军今天来,真的是与我怀旧的?”
红涟落子的手停了停,陆文清替她甄满茶,开口“将军谈熙儿锦儿引出儿时趣事,责怪我变得同拿腔拿调,你讨厌的迂腐之人一般,究竟何意?”
红涟收回未落的棋子,笑道“瞒不过你,我便直说了。”
陆文清微微点头,愿闻其详。
“昨日向小姐来府,乔意办事不利,其实左右不过他没想到那么多。将军府不似你们公爵府森严,下人见识短,你嫁进来是他们的主子,想整顿我也不拦你,但总要给几个老人留几分薄面。”
“我觉着他目上太空,乔意擅自做此决定还借着将军的名义,我小惩大诫,是为了将军在外的名声。”
“他在下人中行为是猖狂了些,但主人面前还算得力,你这么罚他,下人们恐骇,嘴碎的说出去,外边传你眼里容不得人,我的颜面是小,他们这么说你,我听了得多不是滋味。”
陆文清冷笑一声“妻主这是为我的声誉发愁了?不是疼惜郑相公?”
红涟面色一僵“瞎说什么呢?什么郑相公?”
“不是郑相公?他都二十二了,比妻主还大两岁,没许配人家,日夜在妻主跟前伺候着,像什么样子?”
“他是从小伺候我起居的,又是伴读,跟着我有什么不对?”
“乔意是您枕边的人府中人尽皆知,母亲故去不久,您又刚娶妻不到半载,骤然纳妾,对外不免荒唐,所以一直压了下来。”
老将军一身只娶过一个正君,正君身体不宜生产,得红涟后阴雨绸缪,没几年就去了,老将军待正君一心无二,没有再续弦,说起来哪家男子不羡慕这样的姻缘?
红涟是老将军悉心□□出来的独女,品性比起众多花天酒地的女子已经绝无仅有,只是,能如老将军那样绝无二心的人,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了吧。
“你!你偏要端这个架子也没办法,就算如此,也不至于把人打成那样,你还说是小惩大诫,那怎么才算大惩?”
陆文清面有疑色“他伤得很重?”
“你素来不喜他搬弄是非,可他搬弄的那些也不是空穴来风的,他僭越权利,你要出气,压一压本没什么,可把人弄得吊着半口气,你让我怎么跟他老家的爹娘交代?”
红涟说得急了,重重放下茶杯,叹了一声。
“我没有”,陆文清话未说完,门口凄凄惨惨的“将军”传了进来。
郑乔意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下来,被四个人扶着劝着往这边来,他脚步虚浮,不被人搀就站不起来,进了园子当即扑着跪下“将军不要怪罪侧君,我一个下人,将军为我与侧君置气,外人更该说红府目无尊卑。”
陆文清看着他弱风扶柳的样儿,没穿外衫,细白腕子翻出来,红涟一见就怜惜上了,亲自去扶他。
“你不好好躺在床上,出来做什么?吹了风再伤寒,落下病,嗓子还要不要了?”
把乔意扶起来,乔意边抓着红涟的手,边“哎”地脚一软,站也站不住。红涟又瞥到他裤子上的血,一时气愤,指着乔意回头“这就是你口中的小惩?”
陆文清虽然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但心下瞬间明白自己被算计了,郑乔意苦肉计也好,真有误会也罢,肯定有人趁着这件事在泄私愤。
奴才们心思难猜,他们要是害起主子,比各屋主位之间还难平。
“乔意,你是将军身边的人,我不好罚你,我昨日叫你板子数目凭心而定,你何苦对自己下这般狠手?”
红涟听了,诧异得一个头两个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乔意一听便抖了抖,又跪下,期期艾艾地说“我,我哪敢真的自己定自己的罪,定得少了怕侧君责怪,多了……我也捱不住,就差人来求侧君给个数,结果”,他又抖了抖,像想起昨晚的板子又给吓着了一样。
“有这事儿吗?”红涟问。
陆文清眉心锁了锁“有的,不过我。”
“将军!”
乔意伏在地上哀切道“您别再追究了,是我身子不顶用,挨几下就这幅模样,与侧君无关。”
“到底你挨了多少下?”
这时扶着乔意,平日与他交好的一个小仆气哼哼地插嘴道“乔意哥哥莫搪塞将军了,昨天五十板子足足打了一刻钟多。侧君好神气啊,侧君带来的仆人都比我们高贵些,总嫌我们将军府原有的奴才没上没下,见了就要念叨。想杀奴才们的锐气侧君一齐罚就好了,干嘛拿乔意哥哥一个人出来出头?”
陆文清身边陆家跟来的家仆昭儿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跳出来指着那小哥儿的鼻子“五十?明明是五下!你少当着将军的面诋毁我们公子,我们公子讲得清清楚楚,罚一下长个记性就完了,不必大动干戈,也没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打都打完了难道有假?乔意哥哥还求了传数的哥哥再去问一遍,回来依然冷脸说五十就是五十,掌刑的姑姑铁石心肠不给放水,那么多人冷眼观刑。”
“你血口喷人!”
眼看着两个小哥儿吵起来,红涟拍桌“够了!成什么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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