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净川的雨季很长，有的时候可以一连下好几个月。

山口真一很讨厌这种天气，连续不断的雨，黑压压的云，偶尔划过天空的闪电，都让他讨厌。

雨下了几天，他就饿了几天。身上的伤还没处理过，他甚至能感觉到衣服底下，伤口和布料黏成一块。平时嚣张得不行的人，现在也只是蜷缩在一家店门口。等到店主出来赶他，他先是抬头盯着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一会儿，眼神空洞。男人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骂骂咧咧地又进去了。他慢慢蹭着墙壁站起来，走进雨里，脚步虚浮。

走出去没几步，脚底下绊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一下失去重心扑倒在地。倒下去的时候，一只狗跑过来，从他旁边叼走了什么东西。他才知道绊到自己的是根骨头。想到这，他有点想笑，但同时饥饿感也更强。身上淋了雨，那种冰冷已经让他麻木，失去痛觉。他现在只是很困，很饿。

几乎遇到的所有人都说过，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现在，大概是上天要改掉他这个错误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

他索性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反正梦里什么都有。

耳朵贴着地面，能清晰地听到很多声音。

像脚步声，自行车车轮碾过雨水的声音……

像风车转悠的声音，篝火燃起来的声音，游戏机按键的声音……

噼里啪啦。

雨好像小了很多，他感觉雨已经停了，但他也懒得再爬起来。

“死了？”

声音有点耳熟，他努力想了一会儿，想起来声音的主人叫陆沛。

他第一天来这里，就跟这人打了一架。起因是陆沛养的狗扑到他身上，撕坏了他最喜欢的球衣。

那一架很不光彩，他没输，不过也没赢。最后他被陆沛打肿了半边脸，陆沛额头挂了彩，左手也留下他一排整齐的牙印。

山口真一想到这儿，想的居然是那块肉咬下来不知道能不能吃。

他自己也被这个想法逗笑了。趴在地上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又是陆沛的声音。

山口真一第一次相信人会饿出幻觉，又觉得自己的幻觉里是一个只跟他打过一架后再也没交集的男人这件事有点好笑，于是他笑得更大声。

笑着笑着，他忽然感觉身体一轻——他被人背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确实是被人背着，路上有一把撑开的伞。

原来雨也并没有停。刚刚不过是有人打了伞。

不，雨没停的话，自己为什么感觉不到呢？

哦……

是有人给披了雨衣。

“原来不是幻觉。”

“什么？”

“没什么。”他现在只是很想笑。

“……你又笑什么？”

“我叫山口真一。”

“Yamaguchi。”“Shinich。”

陆沛脚步顿了一下，想问点什么，背上的小孩儿已经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陆沛叹了口气。

陆沛在附近的一个小诊所楼上有个住处，开诊所的是个年轻女人，大他六岁，叫徐嘉璨，陆沛叫她嘉姐。

“嘉姐，这么早关门啊？”

陆沛把人背回去的时候，徐嘉璨正把脱下来的白大褂挂好，拿起了挂在旁边的包。

“这天气连个鬼都没有，不关门跟这儿冻着？”徐嘉璨一边抱怨，一边往陆沛身上看，“这怎么了？”

“路上捡的，看样子在外头漂了好几天了。”

“你朋友？”

“见过一面。”

徐嘉璨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看着陆沛：“什么时候这么自来熟了？就见过人一次，捡回来直接带这儿来了。”

“一时间说不清……嘉姐，你先给他看看。”

“放那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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