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1/2)
“秋燕死……了!”
杜忠的话头,终结在看清贵妃榻上的人脸后。他不着声色扫了眼,发现书房里并没有靳令。
“打扰了。”杜忠堪堪收住将将迈进屋的一只脚,旋即合上门离开。
话说,秋燕是哪位来着?
看来得找个时间把靳令的姐姐们都给认一认了。
贵妃榻窄小,睡了一晚有些腰酸背痛,琢磨着靳令也该起来了,可以的话,戚谢十分想回去补个眠。
细碎的阳光从微敞的纱窗透进来,在书桌前落了一地碎金,戚谢扯过椅背上的长衫,随意披上往寝屋走。
“来人啊,快去请郎中!”杜忠面色焦灼,着急忙慌跑出醒竹院,连寝屋的门都没顾上关。
是靳令出什么事了么!
慢悠悠踱步过来的戚谢登时有些紧张,紧走两步推开寝屋的门,隔老远就听见床榻方向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倚在床沿的人面色苍白,满头虚汗,双唇鲜红仿佛随时要滴出血来,一只手按着胸口急促的喘息着,想将那咳嗽压下去,微红的眼角挂着泪痕,将落不落。
房间里冷得能结冰了,角落的炭盆里,连碳灰都没有,旁边只有空空如也的麻袋。
窗扇大开,刺骨的寒冷中,夹着独属于黄泉深处死亡的温度,同昨晚夜判府的气味别无二致。阵法没有松动的迹象,那这寒气,究竟从何而来。
他不过离开了半天,怎么就生病了。
晃神间,杜忠拽着个不情不愿的老头跑了进来。
“杜管家,小七老爷只是染了风寒,不碍事,老夫开服药,按时服用不日即可痊愈。”老头捋着山羊胡,摇头晃脑慢吞吞的。
杜忠送走郎中,跟着去抓药,房里只留了戚谢和靳令。
戚谢拧了帕子,帮靳令擦汗,心疼到不行了。
他自出生以来,除开那次毁天灭地的雷劫,一直都顺风顺水的,连个小病小痛都没有。想到少年年方弱冠,便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滔天苦厄,心酸到不行了。
他自知无法普渡苍生,甚至还不能惩罚伤害少年的人,但不至于连眼前的少年都护不住。戚谢暗下决心,哄靳令放他走之前,断然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委屈。
又是一阵绵长的咳嗽,靳令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给咳出来了。
院中所布的阵法过于霸道,他昨夜苏醒后去了趟夜判府,本想散过阴之后回来,又想到院中多了个敌友不明的人,怕被怀疑,只能强撑着回来。
却没想到自己拼了半身内力对抗阵法回来后,那人却不在。
白挨了这一下,等天亮非得把这破阵给拆了不可。
后半夜,迷迷瞪瞪间,靳令感觉身体发热,意识模糊,喉中渴到要冒烟,第二天醒来连话都说不出来,虚弱成一只任人宰割的瘟狗,偎在戚谢怀里,完全无法反抗戚谢在他手上套东西。
细细的红绳缠绕成他从未见过的繁复花纹,绑缚在一块指节大小光华流转的玉如意上。
那玉如意水头鲜润,翠绿的玉色中,隐约浮动着几缕红丝。细细看,红丝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整齐地排成一道敕令。符咒上的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无法看懂。
若非看见了戚谢咬破手指将血滴进玉中,他都要开始感慨造物者的巧夺天工了。
红绳着体瞬间,暖流涌入四肢百骸。
脑海中意识清明了些,周遭白色的瘴翳变得稀薄透明,他似乎看到了更远的前方,那里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绵延的翠绿深处,有一栋小木屋,木屋前有把摇椅,摇椅上躺了个脸上盖着蒲扇的人。木屋里有人走了出来,打横抱起摇椅上的人,走进了木屋后的树林。
他看得不是太真切,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木屋里走出来的人,是他;而躺椅上的人,是他现在身后靠着的人。
以往他目之所见,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永远都在担心往前会不会一步踏错,走进万劫不复。
这是靳令第一次清晰地看得见前路,看得到未来。
而这一切,是手上的红绳带来的。
是障眼法,是温柔乡,还是……家,他分不清,看不透。
靳令一时间,突然开始怀疑自己。
“不应该啊,昨晚明明灌了那么多灵药了。”戚谢低声喃喃。
靳令打了一长串的喷嚏,艰难挤出句话,他声音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什么?”
“没什么。”戚谢将人塞进被窝里,起身去关窗,只留了一扇离得远的窗扇开着。
杜忠端着煮好的汤药进门,闻着药味,靳令眉头紧皱,满脸写着“不吃药药”的抗拒。
还以为要哄着才肯吃药,却没想少年捏着鼻子,接过汤碗,闭上眼一口闷,将碗递回给杜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