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2/2)
“嗯。”贺凌风点点头,“太晚我就不回来直接住他家了。”说完他就把门关了。
吴莉气得头晕,贺凯旋扶着她到沙发上坐好,吴莉指着门口数落道:“看看你儿子!你看看你的好儿子!这些年,我就天天被他这么气,我真是要……”
贺凯旋赶紧捂上老婆的嘴,“大过年的,别说不吉利话啊。”
“我是不是欠他的?我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老天要用他来惩罚我!”贺凯旋按着胸口给她顺气,吴莉说:“我真的后悔把他生下来。”
贺凌风关了门并没走,他倚在门口偷听。“我后悔把你生下来”,这种意思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是第一次听母亲这样给别人说。争吵时使用这样激烈的语言还可以理解为她的气话,但听她这样平静地陈述着,贺凌风忽然觉得她说的是心里话。
屋里,他的父母在议论他,就像议论一个陌生人一样。贺凌风觉得胸口憋闷,他一口气跑下楼,大口大口地呼吸冰冷的空气。
吴莉继而数落起贺凯旋来,“儿子长这么大你一点都不管,就只顾把他扔给我!我的工作呢!我是你们贺家的保姆吗?”
贺凯旋想说他也不是没管过,也带他看过电影、逛公园,但他没说,“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改了嘛。”
“你改了也晚了。”吴莉平静地说。
“不晚。”贺凯旋搂着他,“我指定把他领到正道上来。”
“煮点汤圆去,我饿了。”吴莉推了他一把,看着不那么生气了。
“是!”贺凯旋给她敬了个军礼,吴莉笑了,恍惚间有种回到恋爱时候的感觉。
吴莉上大学的时候遇到贺凯旋,说起来还是一场意外带来的爱情。
贺家老宅子边上有个大斜坡,贺凯旋探亲回家,他爸教他开车练爬坡,正好吴莉骑着自行车下坡,一个没刹住就顶上了——人没事自行车坏了。汽车在当时还是个稀奇物件,不像现在满大街都是。看着前盖上的大坑,贺凯旋很是心疼,下车就先把吴莉怪了一通。吴莉不吃气,一伸手要找人家赔车钱。贺凯旋奇了,这姑娘不讲理啊,“我没要你赔我车就不错了!”
“就该你赔我!明明是你们乱开!”
眼见俩人争执不下,贺凯旋他爹下来了。贺凌风他爷爷当兵那会儿还打过仗呢,老爷子脾气更冲,一开口就要数落吴莉,老伴闻声来了。
最后,贺凌风他奶奶到底让贺凯旋赔了人家自行车钱,还训了他爷俩,“人家姑娘没错,这不是个练车的地儿!你俩净在这狗长犄角闹洋事,家里那俩轮的不能跑吗?这四个轮的这个你又玩不转……”
吴莉听完把钱一推,“谢谢您,钱我不要了,有人知道这个理就行。”说罢,她扛起前轮变形的车就朝着坡下那片海进发。
吴莉梳着两根麻花辫,发梢和红腰带让海风吹得飘飘摇摇,蓝花裙子贴在身上勾出了个漂亮的腰身,扭着头看人家走了好远,贺凯旋这脖子都没收回来。
“魂儿没了!”直到他妈狠狠拍了他后背一下,贺凯旋这才红着脸进了屋。
贺凯旋托人打听出姑娘在海大上学,整个假期就没少往人家学校里钻。
吴莉开始不答应,觉得她家是卖鱼的人家是当官的,这差别太大了,以后得多受气啊。贺凯旋回去的前一天又来见她。吴莉嘴上不答应,心里还是有点喜欢他的,毕竟贺凯旋一米八多的个子,又是个五官周正的大帅哥,屁颠屁颠跟了她一个夏天,初见那点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了。
俩人在海边走着,一直到月亮升起来。分别前贺凯旋给她敬了个军礼,吴莉望着他,发现这个男人的瞳孔竟像浸在月光里的海面一样柔和。这一刻,吴莉忽然觉得什么家世地位悬殊的,她都不在乎了。
说她不爱儿子那是假的,但儿子确实不是她最爱的人。
她一直没意识到,这些年里,她把很多不能对丈夫说的不满都发泄在儿子身上了。
远远看见贺凌风,林鸿招招手又往前跑了几步,还没等他喊呢,贺凌风就看见他了。
林鸿停在原地等着,表面看着波澜不惊,心里早点起一片五颜六色的花灯了。朝他跑来的人明显就没这么矜持了,扑过来的架势像要咬他一大口,林鸿被亲的直往后躲,“你这是跟壮壮学的啊。“被点到名字的狗狗兴奋地汪了一声,贺凌风这才看到它,蹲下给了壮壮一顿它期待中的虎摸。
“去哪啊?”
“都行。”
林鸿用狗绳把他俩的手绑在一起,让壮壮在前面领着,“兄弟,今天你带路,你带我俩去哪我俩就去哪。”
“这样的话估计只能引着咱到小吃街。”贺凌风笑着说,但还是由着他了。俩人一路没什么话,只是偶尔相视一笑就觉得特别安心。
贺凌风越发觉得自己离不开林鸿了,每当家庭让他觉得痛苦的时候,想想到有林鸿他就会轻松很多。贺凌风刚觉得这辈子别无所求了,林鸿缓缓开口,“真好啊,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比现在这样更好的事了。”
这句话刚说完没两秒钟,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雪花。
“还真给面子啊……”林鸿抬手抓了一下,“快看初雪,今年的初雪。”
“你也信这个啦?”
“信一信也没什么坏处嘛。”
贺凌风望着他,忽然懂了歌里那句“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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