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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酒醒后。
张师父问我:“你家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脑仁剧痛,扶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长长地呼吸了几下,“去求求皇上吧。”
我跟李彦廷的事现在大概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师父当然也知道,不过他跟那些外人到底不一样,曾也给我传道受业解惑,算我半个爹,属于长辈的劝诫:“好好说,别犯浑。”
我点头,承诺:“不犯浑。”
一开始,除了李彦殊那一帮心腹以外,更多的是不明所以的中间派,狂风过境以后,莫名其妙地下了狱,莫名其妙地就要选立场。
是要新君还是旧王。
当然,有一帮头铁的李彦廷死忠,被砍了。有一批,如张小贝,早倒戈了。剩下的大多数,如我张师父,都打哈哈,保命为主,敷衍为辅。像老丞相这种逢场作戏一鸣惊人的,实乃大智慧。
而那一群中间派里,最先立场鲜明地反叛李彦廷的,竟是一个最不可能的人。
我爹。
我那个掌管帝国礼制的,最遵循传统、食古不化的礼部尚书爹。
礼制都倒了戈,很多中立派便闻风而去,使得李彦殊的新朝呈现了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李彦殊没料到的,只是军部的态度。
这次改朝换代的祸乱,本来就是李彦廷的一个局,他早就暗中安排好了军中事务,只要手握军权,他就不败。
他雷厉风行地收了网,将那些摇摆不定的家族一刀切去,重要部门的首脑大多由寒门士子接替出任。那些日益做大的家族是困扰了这个王朝近百年的毒瘤。盛世里,没人敢动这些大家族,然而乱世,便无人可阻了。
——你们刚刚反叛了我,一败涂地,自然该死。
李彦廷重归帝位后的一个月,皇城血流成河,玉兰开红。
只留下了鹿家,没杀,说是要流放。
李彦廷要我进宫。
要我进宫做妃子头头,放鹿家一马。
“朕只有这样,才能把你留在身边啊。”他看着我,漆黑的眼睛宛如深渊,“鹿琛,朕是皇帝。”
明熙皇帝钢铁手腕,杀伐果断,灭了那么多强盛的家族,单放鹿家一条生路,就是为了鹿家的儿子,色令智昏。
皇帝可以在一些事上色令智昏,却不能厚此薄彼、斩草不除根。
“是。”我低眉垂手,妥协了,他这么忙,我怎么好给他添乱?只是说,“……我想,再回家去看看。”
我当然要妥协,我这样爱他,一定是要留在他身边的。
赖也要赖着。
鹿府。
府外守兵森严,府内笙歌一片。
我踏入那片欢场,第一反应是来错了地方。我在摇曳的彩色灯火中万脸懵逼,直到我的庶妹来拉起了我的手,将我引进了一个房间。
我娘在里面。
我在鹿琛的身体里已经呆了两年多,最开始没跟李彦廷好的时候,天天是要回家吃饭的,跟她一桌。刚开始我和她不熟,诚然,我是穿越过来的,但是诚然,她是鹿琛亲妈。我没有立刻把她当妈,她却一直把我当幺儿,对我好的不得了。
她跟我爹不同,那个老头跟我现代那个老头几乎一模一样的神奇,但这个娘,跟我妈,那就是天远地远了,以至于我现在都跟她不太亲。
她是大家闺秀,被年少的鹿府少爷明媒正娶,一生深居内院,循规蹈矩。她娘家满门刚被李彦廷屠戮殆尽,可她现在坐在即将倾覆的夫家大宅院里,仍旧安静温和,眉眼间不见丝毫惊惧。
“来。”她向我招手。
我走到她身边,垂首看她。她拉住我的衣角,笑起来,浅淡的鱼尾纹温柔地晕开:“我的琛儿,已经这么大了。”
她将我拉到她身边坐下,抚摸我的头发,那一瞬间的眼神,便与我现代那个妈很像很像了。
她就这样看了我很久很久。
我眼眶一酸,觉得氛围有些过于温柔,有了几分生离死别的意味,可并不必这样,就拉住她的手宽慰她:“娘,您放宽心,不会有事的。皇上已经应了孩儿,大家都不会有事的,您相信孩儿。”
她笑着点头:“嗯,我的商儿与琛儿,都是好孩子。”
后来她翻出一只青玉扳指给我,青碧的颜色,里面夹杂着一丝血红,本是瑕疵,却离奇惊艳。
“这是我们家传女儿的嫁妆,姥姥给了娘,娘又给了我。”她说,“可惜我没出女孩儿,只能给你啦。”
她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我,我可以在那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她攥着我的手,几乎已经有些疼痛了:“记着娘一直教你们的东西——恩必偿,行必果,与人为善,不问来路。”
她的眼神过于温柔和惨绝,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我在正厅见了我爹,那个不靠谱的老头正窝在一堆温柔乡里,喝得满脸鲜红,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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