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昭德宫前，汪直定定的站在宫门口，仰头看向上面的匾额，强光刺的眼睛半眯着，抬手遮住光线。金光照耀，隐隐绰绰下，隽正有力的“昭德宫”三个大字映于眼前，此处乃是今上宠妃——万贵妃的寝宫，晌午李公公派人来传话，让他去万贵妃宫中伺候，他还有些疑惑。没等那传话太监说完，他就知道这是个美差，见其他太监惊羡妒恨的眼神就清楚了，这条大腿抱对了~~

传话太监刚走，其他人便一股脑的围上来道喜，那叫一个亲昵，殊不知前些天他们还视他为无物，大家都带着一层假面，故作友好，汪直也来者不拒，丝毫不记恨，不骄不躁反倒让人偏生出几分相交的真心。

朱锦真心为他高兴，也想向他道贺，却被那些人七推八攘的硬挤了出去，只好在外面看着他羞赧赧的抿着嘴笑，汪直知道他向来是个软和的面团性子，任人揉圆搓扁，送走了那些人，只余他和朱锦两人，他拉着朱锦的手，眼神坚定，语气郑重道：“今日我便往万贵妃宫中去了，你放心，等我站稳脚跟，一定把你也拉进去，我们相互扶持，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

朱锦连忙挣开两人交握的手，慌张的摆摆手，解释：“我帮你不是想要这些，你不必…不必如此…”朱锦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他从来不敢想这些，只是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事，如今…汪直有了好差事，他也不羡慕嫉妒，只是单纯的为他的好友感到开心，他知道汪直不会一直在这里待着的，他还有更广阔的天空，他是雄鹰，注定要振翅高飞。

汪直知道他老实，也不再说，只是暗暗的在心里记住，以后一定要报答他，唔…还要保护他，不然这小傻子还不得被人欺负死，想着吃吃的笑起来，旁边的朱锦一副莫名其妙的呆憨懵懂。

正午的阳光还带有几分噬人的气势，散发着烫烫余温，汪直一直站着，面皮被晒得微微发烫，脸颊通红，他眼中闪着细碎的期待的光芒，轻快的抬脚，迈进宫门，开启他新的旅程。

理想与现实总是有些一定差距的，不，是天壤之别。

昭德宫里的日子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美好，他本以为进了这炙手可热的昭德宫就是进了福窝，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可是，这里的人都是削尖了脑袋挤进来的，一个个都是人精，都想往上爬，独汪直一个初入宫的小太监，没有资历，没有人脉，自然什么脏活累活都扔给他干，汪直过得可谓是苦不堪言。

宫里太监之间互相倾轧本就是常态，底下的捧上面人的臭脚，受了挫，心理扭曲，就回来踩下面的人，这里的人啊，不往上爬就只能被人踩在脚下，汪直此时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

秋去冬来，冬尽夏始，一年的光景转眼间就过去了。汪直还在底层苦苦挣扎，整日里做着沉重的劳累活儿，累的像头牛，出头无门。他很焦躁，他不甘心，这跟他当初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现在的他别说把朱锦拉进来，就是保住自己不被踢出去都是勉强，汪直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了重挫。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想活命的孩子，他的心里有了野心，他想往上爬，爬到高处，不再受人欺负，也保护那些他想保护的人不受欺负。

想起去年，一个冬夜，下着大雪，漆黑的夜里，他被几个太监捉弄，关在宫门外面。大半夜的，又不敢大喊怕惊扰了主子休息，各处的宫门都下钥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抗着等到第二天开门。

他孤身一人，借着月色，踏着雪，抱着肩膀，颤抖的缩紧身子茫然地走着。今夜雪很大，不多一会儿，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脚踩在松软的积雪上，发出“吱咯，吱咯”的声音，脚下的雪被踩的实实的，汪直看着脚下塌陷的雪坑，心里突然莫名轻松，嘴一咧，开心的笑出了声，少年轻灵又略显尖细的声音传了很远很远~~~

“喝！”汪直猛的惊醒，身子瑟缩一下，想是昨夜冻坏了。他低头看着身上盖的柔软温暖的棉被，脚下踩着的汤婆子，昨夜的寒冷都被驱走了，只剩下熨帖到心底的温暖，屋子没有碳火，汪直探出来一小会儿就觉得身上发冷，连忙裹紧被子躺了回去。

不知道是谁救了他，昨夜冻晕过去，什么感觉也没有，他还以为自己会活活冻死呢！即便他死在外面，大概也不会有人在意，哦，或许朱锦会为他哭一哭，也只有他了，这世上还有别人在乎他么？汪直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一脸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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