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2)
李孟泽自杀这场戏,是全片的一个爆发点,但人物的情绪不是声嘶力竭的,反而是沉默压抑,甚至因为决定舍弃生命变得平和。荣砚其实有点怕血,厉悠出生那天,他一点喜悦也没有,只记得涌出的血和厉端戎悔恨焦急的脸,此后他就有些精神紧张,身体不好可以忍受,被小刀划了手反而如临大敌。到底是拍戏,荣砚不断安慰自己,那都是假的,大家为了给他营造氛围,都没有过来打扰荣砚,他就坐在铁床的下铺,等着大家准备道具。
美工刀原来是很锋利的,李孟泽看到流出的血才有一点自杀的真实感,他放任手腕那么流着血,把刀收好压在枕头底下,另一只手打开手机,把耳机放进耳朵里,听着歌等死。无数个夜晚,当李孟泽在工厂累了一天,麻木的回到宿舍之后,手机里的音乐是他唯一的慰藉,这手机是父亲生病前刚给他买的,用到现在也快不行了,但音乐没有变,依然用它永恒的生命提醒李孟泽,他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总有逝去的一天,不过早晚罢了。睡下铺的工友回来,发现自己的床上有一滴血,他下意识抬头看,发现上铺的年轻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好心的男人迅速叫了救护车,用纸按住他的伤口,李孟泽醒来时,人在医院里,身边是那个睡在下铺的男人,他拿着李孟泽的身份证,那上面是十六岁的李孟泽,唇红齿白,风华正茂,证件照都掩盖不了的年少青春,转眼已经荒芜。那男人说:“原来你才二十岁呀,这么年轻,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于是他醒来了,出院后仍在工厂的流水线日复一日的工作,请假扣了全勤奖,他没有告诉姐姐和妈妈自己试图自杀,电话里姐姐问他过年回不回来,李孟泽说回的,一定回。最后一个镜头,是他去超市买了一块电子表,盖住了腕上的疤。荣砚怔怔的盯着手上的蓝色手表,周围的欢呼他都听不见,陆梁激动的摘了耳机,大声对荣砚说:“太好了!荣砚你真是个小天才,我觉得咱们这戏成了。”他坐在监视器后面,离荣砚还有一点距离,尚未走到荣砚身边,那个看起来脆弱不堪得生出少年气的荣砚,已经直直倒在地上。
荣砚分不清哪里是戏,哪里是他的生活,又或者这一切都是他的梦境,曾经的春光旖旎,是不是跟着他的血流逝了,再也回不来。
因为荣瑜的出现,让荣砚不得不回忆起她曾经说的话,荣瑜离婚后谈了三次恋爱,都草草收场,家里的下人都说,荣瑜就是个白虎星,感情不顺是注定的。那时荣箐婚姻美满,跟着丈夫去了法国,荣辉换女友换得勤,也是春风得意的样子,只有荣瑜,交往的男友一个比一个差劲,儿子又是那样的身体,她气不过,真去找了一个大师算命,大师循循善诱,把荣瑜的家底摸得透彻,故弄玄虚的告诉她,这全都是荣砚的错,因为荣砚不阴不阳,坏了母亲的命。荣瑜于是对着荣砚撒泼,骂他是拖油瓶,扫把星,荣砚的外婆抬手就打了女儿一耳光,把荣砚护在身后,骂道:“你给我清醒点,自己不争气怪小孩,荣砚可比你懂事多了,你怎么越活越不像样子?”荣砚才九岁,就深深明白了自己的不同,这不同绝不是好的,因为妈妈可怖的眼神,即使过去这么多年,荣砚不仅没能接受,反而越来越恐惧,总有一天他会因为身体的原因过得比母亲更糟糕。本来高考完有很多计划,都因为去了一趟欧洲打乱了,荣砚精神不振,成日在家里憋着,刘妈劝他出门,他就去后花园写生,这么反常厉端戎自然看出来了,当时离荣砚十八岁生日还有半个月,厉端戎悄悄准备着,不许大家说漏嘴让荣砚知道。
十八岁生日这天,荣砚难得高兴,一早起来就去看客厅的桌上有没有摆礼物。往年的生日,厉端戎都会为他准备两份生日礼物,一份放在客厅,一份留到生日宴现场,结果今天什么也没有,荣砚顿时沮丧,以为是自己最近不高兴把厉端戎惹毛了。荣砚去厉端戎卧室找他,人却不在,问刘妈,刘妈说他一早就去上班了。荣砚就生起气来,往年厉端戎在这天都会在家里陪他,不管这天是周末还是工作日,他会给荣砚请假,带荣砚去市里的度假山庄,或是郊外的花田,还有平日厉端戎绝不会踏足的迪士尼乐园。他连早餐也不吃,气鼓鼓的回卧室里,拉上窗帘,打开投影仪随便找了一部片子看。吃过午饭后,有朋友打电话来,问荣砚去不去玩密室逃脱,听说有一家新开业的,道具做的非常逼真,店家保证会吓到你睡不着觉,换做平时,荣砚是不敢去的,现在却一口答应。因为天热,他只穿一件印花衬衫,配浅蓝色牛仔裤,还戴了一副很酷的墨镜,给厉端戎发了一张自拍,配文:我要出门了,厉端戎收到消息时正在和蛋糕师傅学习,看到荣砚那一身像是去海边度假的衣服就笑了,明晃晃的表示你不来找我我就出门浪,不过这也是厉端戎计划的一部分,他只回了三个字:你去吧。
荣砚气坏了,背着包立刻出门,让司机送他去和朋友们约定的地点。密室真的很吓人,荣砚本来就怕,同去的还有女生,一惊一乍叫的比鬼更可怕,把荣砚也唬得浑身发冷,等他们解开迷题出来,已经两小时过去了,又去隔壁奶茶店坐下缓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女生突然说:“荣砚,听说你家特别大,要不要招待我们一次呀?”荣砚的敏感神经都被密室吓没了,也没有察觉出大家表情怪怪的,仿佛要干什么大事,他从来没有带朋友回过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这几个人也是荣砚从中学就认识的,感情一直很好,他完全没有怀疑,等到了厉苑,保安大叔居然不在大门口,更可怕的是大门就那么敞亮的开着,荣砚以为家里进贼了,慌慌张张的跑进去,到别墅门前停下,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他没发现后头的大家正在低头发信息,砰砰的拍门,门一下开了,里头一点光没有,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有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荣砚面前,只有烛光照着他的脸。荣砚呆住了,觉得气氛诡异,站在门口不敢动,好在窗帘很快拉开,大家一起凑过来和荣砚说生日快乐,厉端戎端着一个小蛋糕,蜡烛已经拿掉了,蛋糕的形状看起来更加不好,荣砚却很高兴,要不是朋友在,他就要抱住厉端戎猛亲一口。厉端戎有点不好意思,看荣砚端着蛋糕激动的样子,小声和他说:“用料恐怕不太对,你吃一口就罢了,晚上还有一个大的,是两个蛋糕师傅一起做的,比我这个好多了,”荣砚毫无形象的大笑,端着蛋糕拍了一张照片,兴冲冲的发朋友圈炫耀。
后院已经布置好,除了荣砚这几个朋友,还有荣砚的高中同学们也在晚饭时来了,人多又热闹,荣砚都玩得忘了时间,等八点过了,厉端戎派车送大家回去,荣砚才平静下来,站在门口和伙伴们一一告别。厉端戎陪荣砚坐在客厅拆礼物,也不知是哪个调皮的,送了荣砚一大盒杜蕾斯,还附赠一张杜蕾斯卡片,印着一首小诗——
迎春花、樱花、桃花、牡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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