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2）（1/2）

2018年11月30日，萧水市汽运北站，夜晚七点整，一辆自周山出发的客车进站。

叶南山夹在稀稀拉拉的乘客里下车，他习惯性地环顾四周，萧水虽然占着一个“水”字，但目及之处，无不是一片荒芜土色。

“萧水市汽运北站”七个深蓝的立体字高高竖在半空，同样身覆一层黄土，颜色已经不甚鲜明。

叶南山胸闷气短地走进车站，不敢触碰视线内的任何物品，如果可以的话，他连呼吸都不想要了，似乎多吸一口气，肺里就会多上一抔土。

叶阳三岁被卖到萧水，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抚养他长大，中专毕业后在汽运北站当安检员。

叶南山事先调查过，这就是叶阳的全部履历了，和这座中部小城一样贫瘠。

他肚子有点饿，正考虑是买点东西吃，还是先找到叶阳，把事情了了，犹豫之际，耳边响起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萧水，你没来过吧？位置有点偏，国家不爱拨款建设，但该有的都有，好地方！”

叶阳被拐那年叶南山一岁，还在完全不记事的年纪，只记得叶阳长得更像安娜，从老照片里勉强对他的面容有个印象。

叶南山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认出叶阳，然而就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所有盘旋在心中的疑云尽数散去。

那个和他搭话的青年正是叶阳，叶南山无比肯定，因为他分明就是另一个自己。

他轻松地咧着嘴，漏出八颗不整齐的白牙，这个无防备的笑容叶南山曾经练习过无数次，为了能在余陈面前自如扮演一个无忧无虑的傻瓜。

如果余陈知道这一切都是叶南山有意为之，或许他连旧情都不会再念了。

叶南山看到青年的胸牌，“万飞宇”。

原来他现在叫万飞宇。

“出口在东边，直走就是了。”万飞宇热心地为他指路，普通话带着当地粗粝的口音。

叶南山心不在焉：“谢谢。”，佯装向出口走了几步，等万飞宇走开后再折返，躲进开水间里蹲守。

万飞宇在更衣室换下工作服，和交班同事打完招呼，背着包离开车站。

他的影子在开水间外一闪而过，叶南山旋身从门内走出，默默缀在他身后。

万飞宇骑电瓶车回家，途中抽了两根香烟，到菜市场买了一点排骨和玉米，从小卖部拿了一瓶头发定型喷雾，这些琐事为叶南山争取到了时间，他抢在万飞宇之前到达他居住的楼房，通过昏暗的楼梯间上到五层，拿出土镐严阵以待。

排骨上结的冰化了，渗出几滴血水，万飞宇一个人待在电梯里，见状偷偷用鞋尖将血水抹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电梯轻轻一震，门开了，万飞宇一步跨出轿厢，土镐旋即架到他的脖子上，簇新的锋芒直闪寒光。

叶南山的眼神同样锋利如刀：“带我去你家，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万飞宇一瞥脖子上的土镐，对这话深信不疑：“那你跟着我，进屋…”

他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吞咽声响得震天：“进屋记得换鞋。”

万飞宇家条件还不错，房子少说一百来平，客厅里还有钢琴和扫地机器人。

扫地机器人身披一条红布，绣在上面的富贵牡丹让叶南山误以为自己穿越回了90年代。

“你爸妈呢？”叶南山问。

万飞宇高举双手，这会儿胳膊已经酸了，为了保住小命才咬牙坚持： “都在里屋…休息呢。”

万家夫妇年逾五十才从人贩手上买下叶阳，现在应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耳不聪目不明，构不成任何威胁，但为了震慑叶阳，叶南山仍对他说：“原地蹲下，双手抱头，别耍花招，不然我连你父母一块儿杀。”

“好，好好好…”万飞宇点头照办，生怕晚了一步遭灭门之灾。

叶南山在客厅四处翻找起来，他搜得毫无章法，只是一口气把看起来可疑的柜子抽屉统统打开，把里面的杂物集中起来，一股脑堆在饭桌上。

万飞宇偷偷看着，心说这劫匪的水平不大行啊，想找值钱东西又不是这个找法，还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

他想来想去，决定主动跟这位爷搭搭讪，蹲在原地弱声道：“那什么，存折不在这…”

叶南山找了一圈都没有收获，晃着晃着又晃到叶阳身前，做贼心虚，听到声音便是一惊。回身险些和叶阳贴上。

叶南山下意识举起土镐，恶狠狠在空中划出一道竖线。

“嗷！”

叶阳捂着流血的鼻子跌倒在地，叶南山上前一步，土镐居高临下，遥遥指向他的咽喉。

“谁要找存折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是领养的？用点头摇头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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