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2）

这天，京城的天空终于开始放晴，在连着下了整整两天暴雨之后。

七点钟许一进仓，十一时宣布死亡，原因是自杀。在洗髓成功后得知江宴反悔捐献，并且离开医院，临死前手里攥着一张身份证，上面印着名字：江宴。

江宴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坐在医院天台的角落里，削尖的下巴放在膝盖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台上鸽子。

鸽子咕咕叫。

江宴就问它们：“许一没死是吧？”

鸽子又咕咕叫。

江宴笑了一下：“对，他没死。我跑回去继续手术来着，他怎么能死呢？”

好半天，他才成功换下自欺欺人的表情，嘲讽的笑了一下。他明知道许一会自杀的，不管手术是否成功，他是否在许一洗髓完成之后跑掉。

他不是一个刚烈的报复者，他会心软，或许在那个雨夜里，手术之前他去见许一，就已经预料到，自己逃跑后还会折回去救他，所以他开始就做了两个准备，堵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不管怎么样，许一总会死，要么不接受手术，要么手术之后病情好转，失去所有然后自杀，或者没了精神支柱浑浑噩噩不自由的过一辈子，他早就计算好了的。

白血病人进仓完成洗髓之后，如果捐献人反悔，没有注入配型合适的造血干细胞，也就意味着病人彻底没救。

江宴以为，他恨许一，恨他夺走了自己的爱情，自己的父亲，恨他夺走了自己的一切。他以为自己可以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让结局更惨烈一点，比如让他知道自己有活着的希望，然后又宣判他的死刑，报复他到极致。

所以在听到洗髓完成之后，江宴强迫自己哭出来，在林锐面前哭出来，然后跟他说：“林锐，我后悔捐献了，我不想救许一，你从前会偷着给我治疗止痛药带来的伤害，那你现在能别伤害我吗？林锐，你让我走吧。”

彼时，秦越因为失血过多，在医院病房里昏迷。

病房外阳光明媚，有风轻轻的亲吻着医院病房的双层玻璃。

他眨着眼睛，眼里带着细碎的泪，就那么看着林锐。

林锐最终还是垂了头，没有看他，紧握着拳头：“你走吧。”

江宴没有反应过来。

林锐大吼着：“走啊！我让你走啊！”

他这才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跑出了病房。江宴在医院花园长椅上吃着冰淇淋，盯着白色建筑的外墙，静静地等着许一死亡。

草坪上有小孩子和父母玩闹，到处是一片复苏的景象，他以为他会因为报复许一而感到开心，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他总是能想起，第一次在家里见到那个局促的小男孩，惴惴不安的叫着他：“哥哥。”

最后一口冰淇淋吃完，江宴又从小花园跑了回去，只是脚还未迈进病房，就听见医生说，许一自杀了。

江宴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他觉得自己好像报复到了，可又好像不是。许一没有等来他的心软，沉不住气的自杀了，也好，也不好，说不清楚什么滋味。

他退出迈入病房的脚步，浑浑噩噩的走上了天台。

江宴想起两天前的夜晚，他坐在许一面前。

叫他的名字：“许一。”

他说：“不，不，我不是许一，我是江宴。”

江宴踱步到了窗边儿，用细长手指描摹玻璃上下坠的水珠：“许一这个名字其实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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